雪秀梅 手起刀落剪乾坤
实习生米静 唐晓庆 本报记者 闫慧
一个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一只只古朴深邃的花瓶，一处处农村劳动的情景……
国家级艺术大师、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雪秀梅与剪纸相伴已有近70年时间，每当拿起剪刀和纸，雪秀梅总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咔嚓，咔嚓，仿佛在向人们讲述着黄土高原这厚重土地上的故事。
缘起
1946年，雪秀梅出生在庆城县白马镇三里店村的一个农民家庭。那时候，家里的兄弟姐妹众多，对她来说能吃一顿饱饭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那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但这个家庭却有着丰富的“精神食粮”。雪秀梅的母亲曹桂花纺线、织布、绣花、做贡品样样精通，她的姑姑更是远近闻名的剪纸能手。
每当干完农活，一家人就坐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乘凉，男人们喝茶、聊天，女人们做针线、剪窗花，孩子们负责在院子里嬉戏打闹，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惬意。雪秀梅玩着玩着就会坐在母亲和姑姑跟前，看她们绣花、剪纸，姑姑一边剪一边讲解自己剪的内容和寓意，看着从剪刀下一点点浮现的精美图案，雪秀梅内心被触动。
9岁那年的生日，雪秀梅干了一天农活，早早就睡下了。就在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姑姑悄悄把她叫醒，睡眼蒙眬的她看见姑姑从席子底下拿出一张红纸，三下五除二剪了一个狮子滚绣球的图案，送给她当生日礼物，这让她欣喜若狂。
这是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啊，她用浆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宝贝”贴在墙上。雪秀梅借着一缕月光欣赏着自己的生日礼物，“那狮子剪得真漂亮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跟活了似的。”
雪秀梅对剪纸的兴趣由此产生。没有纸她就地取材，摘了核桃叶和梧桐叶回来剪，大人忙没时间教，她就自己摸索。有一次，她看见母亲新大褂的衣襟上有几朵梅花特别好看，趁大人不在家时，她偷偷用剪刀把衣服上的梅花一点点剪下来藏好。母亲发现后，狠狠地打了雪秀梅一顿，还没收了剪刀。
剪刀没了，但这一点不影响雪秀梅对剪纸的热情。有一次家族里一个爷爷过世，请来纸活匠在家里做花圈、纸人，雪秀梅就在一旁观察，偷偷记下纸活匠做纸活的步骤和方法。二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纪念革命烈士的活动，老师要求班上同学自己制作花圈，别的同学都不会，雪秀梅便毛遂自荐，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现场制作了两朵花。老师把制作花圈的任务交给了她，她连着做了三个大花圈，手指被剪刀磨了好几个水泡，但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她心里很高兴。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剪纸上很有天赋的雪秀梅，凭借着自己的热爱和不断的练习，剪纸技艺越来越成熟。16岁那年，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陇东中学，在校期间，办黑板报、搞剪纸绘图、做工艺品样样都离不开她。
执着
成家之后，雪秀梅白天要带着孩子背麦草、扛麻包挣工分，晚上回来还要操持家务、洗衣做饭。乡亲们拉话讲的故事、干活时发生的趣事、每天公社传达的会议精神……都是雪秀梅构思剪纸图案的素材。她走路、吃饭、劳动的时候就会在脑子里构思，晚上回家安顿好一切，就开始在煤油灯下创作。剪小狗、小猫，剪星星、月亮，剪天上飞的，剪地上跑的，她用五颜六色的油光纸，剪出一个个美好的画面。
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雪秀梅有一双巧手，无论是婚丧嫁娶、小儿百日，还是老人祝寿等，都会请她去剪纸，她从来不收一分钱。
剪纸不仅是雪秀梅从小到大的“伙伴”，更是陪伴她度过艰难岁月的“战友”。
丈夫外出的8年里，家中的老人、小孩都靠雪秀梅养活，还要供小叔子和孩子们上学，日子过得十分拮据。情急之下，雪秀梅想到了靠卖剪纸赚钱养家。
家里太穷，连买纸的钱都没有，雪秀梅便向在城里教书的二哥借了1.5元，买了10张油光纸，在白马集市上边剪边卖。一对角花卖3毛，一对囍字卖5毛，别人要什么，她就剪什么。由于剪纸技艺好，赶集的人都围着看、抢着买，第一天就卖了5元多。这是她卖剪纸的第一笔收入，当天就还了二哥的钱。
为了不耽误上工，也能抽时间卖剪纸贴补家用，雪秀梅只能在别人回家吃饭的间隙抓紧干活，提早完成当天的劳动，然后赶紧回家剪纸。“从11月开始卖剪纸，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就靠卖剪纸的钱给全家人买了新衣服，过年还买了两斤猪肉，这是以前不敢想的。虽然现在的光景好了，但是我对剪纸的爱只增不减，因为是它陪着我一起度过了最难的那段时光。”
1982年，雪秀梅被聘请为刺绣厂剪纸工艺师，专门从事剪纸和工艺图案设计，正式开始以剪纸为生。勤奋好学的她凭着自己扎实的艺术功底，很快在民间剪纸上有了造诣。雪秀梅用原始古朴、凝重浑厚的原生态创作手法，将人类最原始的图腾崇拜、生命繁衍和进化结合起来，创作出属于自己独特的剪纸风格。
传承
雪秀梅的剪纸构思巧妙，内容朴实，含意深刻，线条明快，数以万计的作品在国内外传播。
以前经常看母亲和姑姑剪纸，很多传统的剪纸图案雪秀梅早已烂熟于心，比如《鱼掰莲》《老鼠偷葡萄》《鸳鸯戏水》等。“那些都是老一辈人的心血，也是一个年代的象征，我不能把它丢掉，所以我的作品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创新的。比如，我会改变动物或者花的姿态让图案更多样化，将传统图案扩大篇幅或者用新的故事表现出来。”
剪纸不易收藏、保存，时间长了容易破损、老化、褪色。为了让剪纸作品不仅仅停留在窗户上，并延长它的保存时间，雪秀梅想到装裱的方法。“画和字可以装裱，那么剪纸也应该可以。”在进行了反复的尝试后，她终于把剪纸作品创新成了剪纸装裱画，周边很多人相继模仿。
1986年12月，在全国第二届艺术节民间艺术展览和全国工艺美术学会民间工艺美术委员会第五届年会上，她的剪纸受到了国内外美术专家的一致好评。作品《生命树》1989年9月入选第二届中国艺术节民间美术展览。2004年6月，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委员会授予雪秀梅“中国民间剪纸艺术大师”的称号。她的剪纸作品《原生图》《十二生肖花瓶》《百树图》《百狗图》《莲里生子》等160幅作品被中央美术馆收藏。
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民间工艺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民间剪纸研究会顾问李寸松连续5年专门到庆阳来收藏她的剪纸作品。李寸松评价她的剪纸“保留了中国剪纸最原始的主题，最传统的手法，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王连海教授评价她的剪纸说：“雪秀梅的剪纸作品反映了唐代文化最丰富时期的生活，既不古气，也不活跃，特别有水平。”
“剪纸艺术文化底蕴深厚，种类繁多，我不奢求能把每一项都吃透。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并了解民间剪纸，我就满足了。现在条件很好，什么都不缺，如果你喜欢剪纸，那就拿起剪刀多练练，哪怕是随心所欲的剪，也会有所收获，因为剪纸并不是一件件生硬的作品，而是对生活的热爱。”雪秀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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