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的午睡 剑 方
从1988年古历六月心的一场午睡中醒来,我感到内心空荡,睡眠是能清洗人的。外面阳光灿烂得耀眼,这一排1970年代的老村址,曾住过知青,住过安庆城的江晓东、王斌他们,现在——1988年的现在,已经是稀牙漏风。外面耀眼的阳光穿过瓦缝和墙洞,把本来有些阴暗的老房子照亮。我隐隐听到打稻机的声音,是哪家在一天最热的时候也不休息,仍在田野上挥汗如雨,与激情饱满的太阳较量呢?知了攀附在苦楝和法梧的高枝上不厌其烦地嘶叫,声音齐刷刷地落进老房子里。这时义父还没有死,他只是偶尔感到肚子很厉害地痛,他的胃还没有穿孔。这时周栢松的挂毯厂也没有搞起来,他还在涿州带着一群女孩子砍挂毯。老村址的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刚从午睡中醒来。午睡前我收到一封信。那是一封很果断的信,意思是我必须一个人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事情已经相当清晰,没有啰嗦的必要。我于是把午睡放在了这间老房子,至于我为什么会把那张简陋的单人床搬到这里,可能就是青春在我身上无情地涌动的缘故。尽管离家不过一百多米,但算得上一种逃离。每个青年都可能做这样的事。我已经在老房子里住过一段时间,我说的“住过”,是指晚上我会来这里睡眠。院子里寂黑,我牵了一根电线,用40瓦的光明照亮夜晚。整个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1988年的午睡顺理成章就在这间老房子,就像现在,我从午睡中醒来后,感觉自己似乎睡了一个世纪,许多事已被我忘得干干净净。1988年我读过《登幽州台歌》,我一次午睡醒来后的心境,与陈子昂登幽州台的心境相若,只不过老先生一声浩叹,成千古绝唱,我心中块垒如沉湖之石,二十多年后爬满青苔,才湿淋淋被我捞起,翻晒。
那时孤独就在我心里住宿了。孤独来源于某个情结,又会与另一个情结互相渗透,之后就被无情地无限地扩大。两年前我从一个集体中走散,像孤雁一样落单。黄昏时我每每听到凄厉的啼鸣,就忍不住一个人追到高处,用目光去接纳和抚慰那单影。1988年,村庄只是接纳了我单薄的身体,却无法抚慰我游离的心灵。直到多年以后,因为时光的疾走,老旧的事物显现出其古朴厚重的本质,它们反而渐渐驻扎,不肯轻易被撼动。
1988年的村庄像一部黑白电影,我的午睡,一小截时光片段,就是电影换片儿的那一刻,是一片黑中的突然亮——安静与骚动搅拌在一起,但安静与骚动是水和油。我的孤独与偶尔的热闹也是水和油,我扛着一双没有力量的肩膀,活在生活的表面,根本没有进入农耕时代的内部。电影艺术是夸张出来的,夸张必定产生许多意想不到的效果,而1988年的村庄保持着它久远的古老,拒绝夸张这种表现手法。所以,1988年在我的记忆里,仿佛是原汁原味的生活纪录片。
许多已过世的人生活在1988年,他们在凉床上、树荫下甚至田埂边,都有过小憩,他们是幸福的,热闹的。当然也有许多现代的青年没赶上1988年,这无可厚非,任何年代都有它自己的人群,反过来说,任何人都拥有自己的年代和这个年代给予的一切。我那时没有对时间或者时代做过思考,我是轻飘的,无着落的,就像一片羽毛,一会飘出村外,一会又被风带回。也不光是我,那时的年轻人都轻飘。这种轻飘的感觉一直维持了很长时间,直到岁月渐渐积压进每个人的身体。而只有那些劳碌在农耕时代内部的人们,踏踏实实地在土地上播种、收获,他们恨不得掰开四季,不让土地有休歇的机会。
我扯得有些无厘头了,但这不能怪我的述事能力,因为午睡也可能有梦,而梦把人拉到他放不下的故事或事故里,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午睡产生错觉,1988年某一次的午睡醒来后,我真的以为,我是自己的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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