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驻村干部的一天
韩博任给五保户徐爱花家装玻璃
盘克镇整体脱贫倒计时牌
本报记者李成侠文/图
一、去镇子上裁玻璃
早上6点多，小韩就起床了。此时天色尚早，村子里静悄悄的。他打着哈欠，到院子里打了半盆水，端进宿舍洗了把脸，不由打了个寒颤。4月的天气，早晚还有几分寒意。
小韩吃了几块饼干，走到宿舍对面的办公室，想趁着早饭前的这两个小时，和下来的帮扶干部一起，把上面要的“一户一策”精准脱贫方案做出来。这项工作已经让他熬了好多个晚上，现在终于快要结束了。
小韩进驻的是庆阳市宁县盘克镇前渠村。村里有329户人家，沿公路两边分散居住，从东到西有好几公里。作为帮扶工作队队长、前渠村委会第一书记，从去年8月派驻下来后，每家情况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除了做完方案，今天他还有许多活要干。
8点刚过，村东头的刘梅霞打来电话叫吃饭。早饭照样是花卷、玉米糁子汤。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额头上全是汗。刘梅霞笑着说，小韩从来不挑食，做啥吃啥，“不像城里人。”其他几位驻村干部，也都在她家吃饭，一星期结一次账。
饭后，小韩开车载着下来帮扶的干部去盘克镇，一起去给村上五保户老人徐爱花窗子上裁几块玻璃。徐爱花有两个儿子，都入赘到别的村子，老人独自生活着，自打房子建成后，窗户上就没装过玻璃。小韩车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量好的尺寸，他要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盘克镇离前渠村有14.6公里，在村北边的塬上。虽然是柏油路，但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拐了几个弯，看见路上一个人，顶着像一顶大圆边帽似的长头发，往镇子方向走。小韩停车摇下窗玻璃喊：“继红，你干啥去？”那人不理，径直走着。又喊了两声，仍然不理。
小韩说这人叫杨继红，是前渠村的，早些年曾在石家庄打工的时候，和人打过架，脑子受过刺激，没法干活，生活困难，现在在他姐姐家吃饭。有时到镇上去，进饭馆吃了饭不给钱，就和人打架。平时不理发，去年他硬拉着理了一次。他说他得打电话，让杨继红姐夫来领人，省得又在镇子上惹事。
在镇上裁了8块玻璃，一共24元，小韩抢着付了钱。出来看着玻璃店旁边的一排饭馆，嘴里念叨着哪家的饭好吃，临了说，“哎呀，吃不起呀！”回去的路上，小韩说前渠村的人住得太分散，他这辆车成了真正的代步工具，整天上村下村地跑，三天两头去县上镇上开会，一个月下来光油钱就不少，“工资全贴进来了，哪有能力消费啊。”
二、小学的厕所
五保户徐爱花住在村西头，去的时候12点刚过，大门锁着。打电话，能听见电话在屋里响着，人却不在。
这时，邻居王志田和媳妇刚好从地里回来，小韩和帮扶干部跟了进去。王志田一儿两女，在政府帮扶下，家里新修了砖瓦房，屋子里面还没干透，露着水泥墙面。他说得等干透了才能粉刷。
王志田对村上让他养牛的事情还一直在犹豫当中，他担心养不好会让他赔了本钱。小韩和帮扶干部拿着脱贫方案上列出的一串数据，很耐心地解释着，但他似乎无动于衷，一直在摇头。村上为了帮王志田脱贫，鼓起致富信心，给他安排了护林员的工作，现在每个月能拿到800元的工资。但这还不足以让他脱贫，而且自打有了这点收入，再动员让他养鸡或养羊，他头摇得更厉害了。
小韩出来后，也直摇头，“扶贫必须先扶志。人没了信心，啥也干不成。干等着让政府掏钱，这哪行啊！”他说今后要啃的全是硬骨头，对一些推着都不往前走的人，有时候真还需要些耐心。
经过村小学的时候，小韩对帮扶干部说，“得进去看看。”这个村小学还带着幼儿园，教室可以说四面露风，窗子关不严实，窗玻璃缝子太大，孩子们在冬天特别遭罪。大家进去后，看到教室好多窗户玻璃是破碎的，有的天花板吊顶快掉下来了。正在厨房做饭的大师傅指着头顶的天花板说，前些时候吊顶砸下来，把两口锅都给砸碎了，幸好没伤着人。
村小学的米校长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他说最担心的是厕所，由于排水不畅，一下雨，化粪池就成了池塘，万一孩子不小心掉进去，事情就大了。学校现有学生39人，其中幼儿园孩子就有21人，而学校一年的经费只有9000元，8000元给大师傅开了工资。学校现在急需电脑和课桌椅，以及本子、笔、衣服等。
出来后，小韩说以前来的干部，看了这情况，有意无意给学校承诺提供帮助，后来没兑现，弄得他不好意思进学校了。“说了的话，一定得给人家算数！”
回到村委会，小韩继续做剩下几户的脱贫方案。这些方案今天上传后，将纳入全省脱贫工作大数据管理中心，作为省上制定下一步行动方案的依据，每一个数据必须准确，不能有任何差错。
三、我能坚持下去
小韩名叫韩博任，是一家省级媒体的行政工作人员，去年8月被派驻到前渠村。他开着自己那辆车子，跑遍了村中每户人家。
关于小韩，有几个故事，是需要讲述一番的。
今年1月大雪封山那会儿，他刚做完肛肠囊肿手术，无法久坐，可因为村上有事，不得不一瘸一拐地出发了。他从兰州坐班车到长庆桥，就走了一天，路上惊险不断。下车后发现到村上的班车全部停运，他花了800元，用他的话说，“雇了一个不怕死的面包车司机”，走了十几个小时才到前渠村，而他出门的时候，身上只带了1000元的生活费。
在那些日子里，他没地儿吃饭，天天只能吃方便面。村子里惟一的小卖部因为大雪封山进不来货，他都把方便面“吃断档”了。现在到刘梅霞家吃饭，感觉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不那么苦逼了。”在村委会小二楼的一楼过道里，立着一块整体脱贫倒计时牌，他指着牌子说：“你瞧，我还有621天就回去了。”
他在驻村的这些日子里，月月往里垫钱，囊中羞涩，这儿10块，那儿20的，每个月两千多元的工资就花没了，压根给家里没交一分，家里的吃喝用度，全靠父母接济。“一个大男人啃老，这算什么事儿！”
现在住的村委会宿舍，没装暖气，取暖靠的是一个小电暖气，冬天很难熬，常常半夜被冻醒，然后拥着被子坐一宿。也没条件洗澡，实在脏得不行了，就开车去镇上澡堂洗。这些天工作忙，连去镇上洗澡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都臭了。”
去年国庆前一天开车回兰州，小韩给车加满油，身上就没钱了。快要上高速公路时，发现时间太早，在下一个收费站还不到凌晨12点，还享受不了免费通行，他就把车开到路边，整整在车上待了6小时，才捱到时间点上。说到这里，小韩眼里泪光一闪。
“不过，我能坚持下去，把脱贫这事儿干到底！”（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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