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东的床子面

甘肃日报 2020-11-17 02:55 大字

第广龙

我在庆阳生活了二十年,离开庆阳,也快二十年了。昨晚在贞观路上,无意间看到一家饸饹面馆,庆阳人开的,就进去吃了一碗。其间不时有人进来,安顿要大碗还是小碗,听口音也是庆阳一带的人。在西安城里,尤其在北郊一些地方,经常遇见庆阳人。两地通高速后,人员的流动的确容易多了。自然的,打出庆阳招牌的饭馆也是不少。

庆阳人把饸饹面叫床子面,这是针对加工这种面食的工具来说的。车床,机床,其中的床这个字,意思和庆阳的床子面的床字,来源一样。床子是木头的,再后来有了铁质的,木头的靠人力往下挤压,铁质的靠人力往下旋转,下头的漏口布满细眼,面团从入口进去,出来变成一根一根的,直接进入水烧得滚开了的铁锅里,边煮边捞,人多了可以不间断进行。制作饸饹面,一个人完成不了,得几个人协作配合,动静上显得大,动用的咋说也是大一些的工具,在餐饮上就有了仪式感。

照我看,庆阳人吃的面,最见功夫的是细长面。宽窄薄厚和长短,都一样,似乎是拿尺子量着,拿图纸描着,才没有走样,才没有出现偏差,其实就用了一根擀面杖,一把切面刀。出来的成品,精确精细如加工特殊配件,感觉不是吃的,是欣赏的。庆阳的女人,都有这个本领,打小学下的,锅灶上练下的。庆阳人吃饸饹面,也是讲究的,明明是吃面,庆阳人不叫吃面,叫喝汤。西安这边的肉夹馍,肉字突出在前面,来加深印象,产生诱惑,庆阳人竟然把吃面叫喝汤,说成吃汤面也符合啊,为什么会这样叫,从文化的角度,从心理的作用分析,一定很有意思。这个汤,的确不一般,还工序复杂,庆阳人也有一个叫法,叫调汤。怎么调呢?就是先把菜籽油烧热,放进去干辣子面和萝卜丁,炒出香味,这还不算完,还要加入葱姜蒜,加入大料再炒,到最后,再下肉丁炒熟,盛到盆子里备下。到了吃面的时候,根据用量多少,挖出来二次回到锅里,加开水,加豆腐丁,加黄花菜,加木耳慢火煮,煮透了,汤就调好了。碗里有了饸饹面,浇上这个汤,这才叫一碗面,这才叫喝汤。另外还得就着吃菜,这又显得正式,显得有场面。这菜盛在小碟子里,通常是腌制的咸韭菜,腌制的青辣子,醋水调出来的水萝卜丝、黄瓜丝,一样一样,全摆在眼前,这叫菜碟子。好了,这下可以喝汤了。

庆阳的农耕文化,是有出处、有传承的。庆阳虽说是山区,是边地,黄土千尺厚,历史万丈长,却是适合农耕,也能一直往上追溯的。周先祖公刘,就在这里定居过。庆阳有一座山,名曰赧王山,又叫帽盖山,几十年前,我礼拜天没处去,就登帽盖山。山不高不低,依山修了梯田,种的小麦,半山有人家,人家的大门外是柴火堆。山顶上有几孔破土窑,一个打麦场,几棵歪脖子杏树,再就没啥了。对了,土窑外的墙面上,似乎镶嵌了一块砖刻的方碑,似乎有字,写着的似乎是周赧王墓,我记不清了。我能回忆起来的是单位组织活动,也到帽盖山上来,把铜火锅都背上来了,一帮子人,又吃又闹的。山上的农家,并不阻止外人上山,只是奇怪,说你们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山上要啥没啥,费那么大力气,把吃的喝的运上去,吃了喝了,又原路下来,这是图个啥。是啊,图个啥呢?可是,我上去一趟,多累的,多欢乐的。

放到现在,估计山上的农家不会这么认为了。现在再去,原来的土山找不见了,山上的农家乐,周末得预订,烧烤的黑烟白烟,升上去,散开来,还没到跟前,就一鼻子的孜然味。

陇东包括两个地区,一个庆阳,一个平凉。我在平凉长大,谋生来到庆阳,再后来在西安落脚。我妈在世的时候,回到平凉,第二天就催我去看我大舅。大舅是农民,住在水桥沟,挨着平凉城,走路也能走过去。回来,我妈会说,你大舅又给你吃的饸饹面。就是的。我妈的意思,倒不是责怪我大舅。又不是过节,平时吃啥,家里来人了就给吃啥。农村人吃饭能吃上饸饹面,满足着呢。大舅的饸饹面我能连吃两碗,主要是汤好。怎么个好,我琢磨过,也能说出一二来,平凉人似乎不愿意多说道。还有就是,把饸饹面说成床子面的有,但不普遍。我妈过世了,清明节我回去,街面上尽是开饸饹面馆的。人们似乎一下子爱吃饸饹面了。以前,面馆里供应的,大多是烩面、炒面,是生汆面。平凉过去有旱码头的名声,交通便利,商贸繁荣,城市建设的格局,也开放包容。支援大西北,沿海迁来的工厂,都落户平凉,这给平凉带来了新鲜,文化上的交织,观念上的改变。平凉通火车也早,记得火车站建成,我回平凉都是坐火车。半夜到平凉,泾河滩是安静的,头顶的星空,四下的虫鸣,是盛大的。

饸饹面还要吃,平凉的饸饹面,庆阳的饸饹面,都这么地道,都能唤醒我的肠胃。

新闻推荐

“老寒腿”只是因为“寒”吗?

本报记者路世玲近日,市民张大爷膝关节经常出现疼痛、肿胀的症状,严重的时候行走缓慢、僵硬。找老中医做扎针按摩、和老友相...

庆阳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庆阳这个家。

 
相关推荐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