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庆阳（组诗）
段若兮
山 村
一股风和另一股风抱作一团
从山坡上滚下来
鹰在高处盘旋 撞击
翅膀擂响尘埃之鼓
山下的村庄桃花明亮 炊烟温暖
山下的人 总爱抬头张望
有时望向高处的天空
有时望向天空之外的鹰
白 粥
只穿一件薄衣裳归来的米粒
一定要用泉水洗去这一路的风尘
洗出你凉薄的冰肌玉骨
水沸 白雾茫茫
你和我都做了这水边的伊人
文火 慢煮
如谦谦书生在素笺上写着梅花小篆
而我依然是微凉的手指
慢慢搅拌着
把一掬月色都熬白了
你的山水隐现
渐渐肤如凝脂 人面桃花
……我的厨房泊在姑苏城外的钟声里
泊在十里荷花的水边
腌 菜
长而扁平的豆角发亮的紫茄
莴苣 甘蓝 青辣椒红辣椒
身材秀颀的水葱
馥郁的八角桂皮 白果 花椒 小茴香
干透的香叶草果 炒得焦脆的黄豆
晶莹而甜的冰糖半枚脸色酡红的苹果
酸香而羞涩的梨子
芥粉 手磨的香油昨夜新榨的姜汁
生抽 老抽 模样乖巧的蒜瓣
村口那家老店打来的白酒
粗颗粒的青盐
薄而脆的阳光碎片
屋檐下沉默的瓦罐
你们都奉诏而来了
……为儿女腌菜三十年的母亲
是史书记载的最后一位女君主
紫 苏
“紫苏”
像是在唤井沿上择菜的姐姐
“紫苏”
像是外公私下给外婆起的名字，只他一个人叫
只她，一个人应
如今，外公还叫着，对着墙上的黑框照片
紫苏。紫，苏……
山的那边还有一座山，山坡上
一种叫紫苏的植物，举着小花朵
摇着纤细的茎干
绣
花朵、流水、飞鸟、女子和画船
缓缓走出你的指尖
人间只坐落在你的绣架上
荷花的绿茎绣好了，花蕊绣好了
花瓣还需要挑线，勾红
那节藕，孔太多，太难绣了
女子手握莲蓬，立在船头
痴痴地等人……莲子，要绣出清香的苦味
荷叶之圆，要盛放得下满塘的蛙鸣
红鱼最好，针尖挑起鱼尾的时候
也挑起了一江碧水，你听
涟漪荡漾在耳旁
绿蜻蜓，只绣了一半的翅膀，就不能绣了
——她，飞走了
歌 谣
房子盖在山下就是山的孩子
河流穿过田野就是田野的腰带
绿草长在土里就是土的衣裳
大风跑过天空就是天空的飞鸟
白云站在树梢就是树的花朵
雨水落到眼里就是眼里的火焰
月亮挂在屋檐就是屋檐的灯笼
骨头睡在坟里就是坟的主人
人们住在村子里就是村子的神灵
紫花苜蓿
故事适宜倒叙：
起笔于妈妈的呼唤
场景推至小院，厨房，冒着热气的笼屉
竹盖掀开
青团的清香扑面而来
随后是心底的欢呼，碗筷的碰撞……
镜头推至田野：
紫花苜蓿，还没有开出紫色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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