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梅兰芳点赞《枫洛池》 读中国戏曲一代宗师剧评

兰州日报 2020-02-12 02:46 大字

梅兰芳肖像《枫洛池》剧照

在2019年庆祝中国陇剧诞生60周年、甘肃省陇剧院成立60周年之际,由甘肃省陇剧艺术研究会编纂的《陇剧艺术》杂志特刊,隆重刊出了梅兰芳先生于1959年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一篇文论,题目是《新放出的花朵——看陇东道情剧<枫洛池>》。

梅兰芳(1894年至1961年)被尊称为中国戏曲一代宗师,是享誉世界的中国京剧艺术大师。他为晋京演出的甘肃地方戏《枫洛池》写下这篇情之所至的“观后感”,是在当时传遍全国的一桩喜事,至到60年后的今天依然被陇剧人奉为自己的艺术圭臬。梅先生因甘肃陇剧“开山之作”系“新放出的花朵”而作,《枫洛池》亦因梅先生生花妙笔继而成为传世经典,二者之间相互映照,传递真情,自有其历史、文化与艺术的诸多缘由。

今天仔细品读先生的这篇剧评佳作,不止让人们感受到《枫洛池》产生及晋京的种种信息,同时我们也再次感触到梅先生高明的见解、广博的知识、亲民的艺术观与他温婉优雅亲和谨严的人格魅力。如此获益,怎不欢悦?

先生的文论约摸两千余字,一开头便说:“我前年到兰州去演出,曾经听说甘肃省老区、山区环县、庆阳一带有一种皮影戏,唱的是陇东道情,有丰富的曲调,悠久的历史。最近我看了由皮影搬上舞台的陇东道情剧团在京演出的《枫洛池》,觉得很好,愿意谈一谈”。当年,梅先生的艺事及社会事务十分繁忙,为什么能抽空为《枫洛池》发表观感?那是因为甘肃的老区、山区有一种民间皮影戏,他们将皮影戏搬上了大舞台,而且晋京演出,一个月内两进中南海为中央领导演出,又去大江南北巡演,呼声很高,先生“觉得很好,愿意谈一谈”。

1957年夏,先生率团来兰州巡演,受到上至省长邓宝珊下至普通百姓观众的热情欢迎,当时演出了30多场,票价定得低,甲票伍元,乙票两元伍,梅先生曾言,不能让群众看不起戏。那次巡演成为甘肃文化史上的一桩盛事,令人难忘。而在当时先生就注意到陇东环县一带的“一驴驮”皮影戏(一头驴便可将戏班的全部家当驮上走乡串村演出),这里的皮影戏与流行在北京地区的皮影戏“都和戏曲有着密切关系,由来已久了”。先生对影戏、京戏、昆腔的许多剧目的相互学习都很熟知,说他自己年轻时也演过其中的《混元盒》,指出,“在交流经验方面,彼此都可以根据本身的特点来进行创造”。他明确指出了艺术必须广泛交流,抓住自身的特点进行创造才能获得发展的道理。谁知两年过去了,陇人将皮影戏真的搬上大舞台演出,唤作陇东道情剧《枫洛池》。

“陇东道情过去用在皮影戏中”,先生说“形成了‘陇东道情皮影戏’,现在搬上了舞台,就成为陇东道情剧种了。在这样的发展过程中,演员会很自然地保留着皮影戏的若干动作。例如,用手指出的姿势,手脚岔开的行礼,身段的侧像比正像多,都还是皮影戏的痕迹。这些正是陇东道情剧种的独有风格,当然应该保留下来,但现在已经从皮影发展到由真人来表演了,我们就要有新的创造,如果还是一步一趋地过多的摹拟皮影,就没有这种必要了”。

在这里先生恳切地认为从皮影戏创造性地生发成由真人演出的陇东道情剧,这是一种跃生,既要保留某些皮影戏的特色,更要有新的发展,这就是艺术的品质,这对新生剧种的发展很要紧。梅先生在当时就指出新生和新兴剧种正确的发展理念,非常具有指导意义。大师就是大师,总在事物的初生之时说出真谛实情,削减一些人在兴奋不已中对自己艺术延展的某些盲目性。“同时我还希望皮影戏仍然继续发展,不要因为有了活人大戏而被抛弃,这才合乎‘百花齐放’的精神”。先生的提示实在及时,何等重要。他心里总是充满和向往着百花争艳欣欣向荣的满园春色。

梅先生很注重戏剧性,因为戏剧性是任何剧种吸引观众走进剧场欣赏戏曲艺术的重要特质。他在这篇文论中说道:“《枫洛池》的剧情,只是采用了昆曲《渔家乐传奇》里邬飞霞、马瑶草、简人同、梁冀等几个人名,除了邬飞霞刺死梁冀以外,内容和传奇完全不一样。故事的层次清楚,有戏剧性,特别是‘辨草’一场尤为精彩。”先生在这里述说了从昆曲《渔家乐传奇》到陇东道情剧《枫洛池》甘肃剧作家的再创作,把渔家女邬飞霞当作主要人物来尽情塑造,这就比原作更进步了。而且在重点戏剧冲突场景中突现了“小人物”美好的心灵与智慧,这就是上乘的艺术品。“我喜欢《枫洛池》的戏剧性很强,例如,马荣认假为真之后,真瑶草忽然出现;梁冀不信丫环是真,叫她背诵年龄籍贯。这些地方安排的相当紧凑,观众看了,都不免替真假两草担忧,可以说是戏里的高潮。”

先生在谈他的感受时总是与普通观众心理作比,在欣赏戏曲戏剧性及其冲突铺排、内心描写中自见其高明的见解与观戏的审美经验。即便在如此评点、称赞中,先生还是认真指出此折戏中的一些不足:“当然,如果经过再度加工,把突如其来的情节交代的更清楚些,更合理些,这个戏就更完整了”。

先生对“戏”的评说至今被中国剧协的领导有所应用。季国平就借《枫洛池》的戏剧性、情节的巧妙安排,要今天的戏剧后生们学习,学什么?就学如何写“戏”,写冲突;啥叫真正的“戏”,就要悟“戏”,悟出戏剧艺术的“真智”来。这对当今戏剧界动辄以“舞美秀”“灯光秀”“服装秀”“群场秀”甚或“散文化”来掩饰“无戏”的一些舞台演出倾向,就是一种批评。抱持戏曲的本真,积极对待借鉴,站在艺术的高地,才能真正步入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中的新创。

梅先生在这篇文章中还以较大的篇幅,评点了当时《枫洛池》的演员表演,这是大师必须要谈的内容。剧种的新生,题旨的新颖,唱段的迷人动听,人物形象的活鲜以及地域特色的浓郁,等等,最终都得靠演员在舞台上表演出来,舍此,一出戏便达不到其真正的社会和艺术的多重价值。这就是戏曲艺术以“表演为中心”的铁律,谁也不能否认。正因为如此,先生说“苏琴兰的马瑶草,嗓子好,唱法好,高音不费力,低音会找‘落劲’”;说杨连珠和王素绵前后分饰邬飞霞,前面逃出渔家的场子里,“杨莲珠紧紧地掌握了邬飞霞愤慨惊慌的心境”。后面“辨草”的场子里,“王素绵把邬飞霞变化多端的种种智谋又生动又细密地表演出来”。“这三位青年女演员演唱都好,她们的前途是大有希望的”。

对于景乐民扮演的梁冀,梅先生写道,他“表演老练,身上没有僵劲;动作不多,都能恰到如处。‘辨草’一场,马荣,邬飞霞、马瑶草三人都有大段唱工,他长时间地高高坐在正场椅上,有时候变换一下坐姿,配合着简单动作,不僵不火,合适梁冀的身份,并且脸上有戏,看出他是一位很有修养的老演员”。梅先生这些表演上的见解,饱含着丰富的艺术智慧,纯属艺者的舞台体验,致令当年甘肃《枫洛池》的演员们丰常敬佩,亦成为今天的陇剧人观看经典剧目,学研梅先生文论的最好课本。

梅兰芳之所以是梅兰芳者,也在于先生一生追求“崇智求真”“不懈创造”的艺术精神一直贯穿在他的艺术生活之中,即便观看当时演红了的《枫洛池》,也要认真提出自己发现的问题,特别是在表演上及道具运用上他慧眼常在,心细如发,推敲之间出真知,较比瞬间见灵慧,不能不让人感佩之至。先生言道,“最后一场‘刺梁’,我有一点小小的意见:邬飞霞在行刺之前,来回走动,大概是说明她心慌意乱,但她的动作好像缺乏节奏性,窗前悬挂着的那把宝剑,一度落在梁冀之手,而且一再向邬飞霞刺去,这在表演上是一个问题”。

梅先生认为,舞台上的刺杀,如果双方势均力敌,可以用互相夺剑夺刀的方法,相反的,以弱对强,就不能那样做。昆剧的“刺梁”是一剑刺死梁冀。宝剑如果到了梁冀的手中,他可以按剑不动,呼唤护卫来捉拿刺客。观众有了这样的设想,就会减低戏剧的效果。看来梅先生对演技真是前后比较,一丝不苟,精雕细刻,目的是凸现剧场效果。

品读《新放出的花朵》剧评,尤如徐徐惠风扑面而来,获益良多。先生所述不论巨细,都是在谈艺术,谈真谛,谈审美,自然而然流露出艺术就是感情的本质意涵,这在当年极大地鼓励了晋京演出的陇东道情剧团作品,“是在百花齐放中新放出的一朵花,它的前途必然是一天比一天蓬勃发展的”;而在60个春秋后的今天,对所有的甘肃陇剧人来讲依然有着不尽的启示力。

□严森林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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