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环县经过

陇东报 2018-11-10 01:00 大字

路岗

车在飞驰,熟悉的树和山向我招手。我真的不能相信:环县占据了生命中的十年时光。

这里,我来过,我经过,我走了。

今天,我又回来了。

环县太大,我走遍了每一个乡镇,还要走进每一个村,每一户人家。

2018年,我去过天池乡的鲜岔村,难忘那里的遥远和荒凉。入夜,时常想起那一处整齐有序的异地搬迁房,主人欢喜的笑脸,快活的动作,厨房里的腾腾热气,院落里的凉风习习。

充沛的雨水,绿了环县的山川大地,北部呈现出草原美景;飞舞的乡村硬化道路,每一个弯道,每一坡起伏,使得粗犷的环县多了几分柔情;出来迎接你的,有故人,用滚烫的黄酒极力挽留你……环县,是一个去了还想去的地方,是一个去了就忘不了的地方。

我和怀锋约定,春暖花开,去曹塬看他,再看看心中的环县。

曹塬村在八珠乡,山高路远,坡陡弯急。我写过一篇《第十九道弯》的文章,讲述扶贫干部的坚韧与付出。这次实地感受,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接地气。环县的山路,不是十八道弯,第十九道弯绝不是困难的尽头。在环县,要努力、想付出、能成事,要绕过九十九道弯、翻过九十九条沟、爬上九十九个坡,也许,才能让风吹落一滴感动的眼泪。

天幕低垂,阴云密布,曹塬村在冷风中裹紧身子,家家户户的门关得严严的,风从门缝里推搡着挤,热炕挥着蒲扇般的大手把这些淘气鬼驱赶,奔奔车发动起来了,“突突突”地在塬上引出一串狗叫,雪粒就是在这一刻降落的,无情地打在苍黄寂寞的汤土中。养殖场孤零零地伫立在山咀上,几个人一边施工,一边谈论着家长里短。怀锋用脚把偌大的工地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尽管,他的眼睛充血的玻璃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眼前还有一丝又一丝的柳絮似的干扰。第一书记和工作队长的使命和责任,让他已顾不得许多。这里,他来过不止一次,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他留恋,过几天,他还要到西安复查。站在一排羊舍前,怀锋把自己对这片土地的挚爱深深地拍摄下来。山里的风说起就起,卷起一阵呛人的灰尘,迷失了他的眼睛和身影,天地间,执着与不舍混杂着。我被一块砖头差点绊倒,一股疼痛倏然袭击心窝,遥望无边的塬、俯视峻峭的沟,我咬紧嘴唇,慢慢把目光转向怀锋,看他、看山、看来路、看路边的枯草、看写意般排列的树,疼痛缓慢消失,曹塬,刀一般刻进心里,热泪盈眶。

一个女孩看见我们,躲了。她的眼神是复杂的,带着疑惑和询问。很多年前,我在环县演武乡采访,大山里的孩子,拼命追着汽车飞奔,眼睛中满是激动。不一样的眼神,都被我采撷下来,装进岁月的匣子。

太阳出来了,仿佛还躺在炕上,只透过窗户洒下几束光来,还隔着厚厚的云层,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天。砂石路、黄花菜专业合作社、净化水设施、公租房、桥墩……怀锋一一指给我们看。的确太普通了,像极了山野孩子胡乱涂鸦的简笔画;然而又是那么实用,就像家里吃饭的老碗,一天也离不开。伟大出自平凡,山山相拥的环县,每开辟一条路,哪怕是一条向天而翘的路,牛羊和庄稼都会饱满和感恩着从此经过,岁岁年年,把动人的故事传给世世代代。

返回途中,我想数清究竟有多少道弯,一、二、三、四、五……我数不清了,恍然间,只看到一条路通往春天,看到一群孩子追着蓝天白云跑,看到一盏灯火照亮了一座绚丽的大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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