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馋那碗鱼钻沙
制作拌汤疙瘩的过程
成形的拌汤疙瘩
豆面拌汤
张胜荣
鱼钻沙并不是真正的“鱼”与“沙”,而是西北的一种面食,或者说是庄浪独有的面食,俗名豆面拌汤。但我喜欢“鱼钻沙”这个名字,仿佛一尾尾淘气的小鱼躲在水底的沙子里捉迷藏,让这种面食顿时有了生气与灵动。
别小看了这豆面拌汤,它可绝对是个技术活,我敢保证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人会做,说不准将来还会失传。
做鱼钻沙离不开一种小扁豆面。小扁豆学名兵豆,又名滨豆、鸡眼豆,生长期短,早春二月下种,五六月收麦前成熟,因此,它是我们西北人过去家家必种的一种粗粮,也是在艰难岁月里每逢青黄不接时人们的救命粮。这种卑微却慈悲的庄稼,据说从史前起,人们就开始食用,且遍及世界各地,因此有人说它是穷人的粮食。我想找更多的证据来证明它并不是卑贱的粮食,可惜我翻了许多的古诗词,大扁豆花一直摇曳在古人的平仄韵脚里:“最怜秋满疏篱外,带雨斜开扁豆花”“编茅已盖床头漏,扁豆初开屋角花”,唯独找不到一丁点儿小扁豆的影子,它们同科不同命(同属豆科),甚至小扁豆的命运还不及一种名叫“薇”的野豌豆,“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野豌豆都冠冕堂皇地记载在《诗经》里,小扁豆却连个名分都没有,实在有点为它叫屈。小扁豆从下种发芽,到生长成熟,茎秆不足盈尺,浑身长满绿色的羽状复叶,开淡蓝色的小花,以谦卑的姿态伏地而生,结指甲盖大薄薄的果荚。成熟的小扁豆黄绿色,只有鸡眼那么大,是豆类世界里的小不点和丑小鸭,但却丝毫不影响人们对它的喜爱。我特别爱吃一种叫煮豆的食物,它是把小扁豆煮熟拌了油、盐和蒜泥做成的。小扁豆生的豆芽菜凉拌或做成烩菜,也是人们餐桌上的美味;扁豆面和了莜麦面做成的莜豆面馓饭更是西北人冬天最钟爱的美食。小时候,我还生吃过刚收割的小扁豆,又嫩又鲜,吃得人满嘴都是绿汁,据说生扁豆吃多了会中毒的,但贪嘴的孩子仍然不会忌惮。
在乡中学教书的二叔最爱吃鱼钻沙,那时我们还未分家,夏日的周末二叔一回家,就嚷嚷着让母亲和二娘做鱼钻沙。前晚和母亲聊起,她说这种鱼钻沙的拌汤颗粒特别难做,须先在大铁锅里撒一把麦麸作瓤子。麦麸上洒点水先润润,这是大幕拉开的前奏和序曲。等麦麸上能沾住面粉了,赶紧挽袖上阵,一只手往麦麸上撒豆面,另一只手朝一个方向不停地旋转搅拌。待麦麸均匀地沾上豆面,这“沙子”就有心了。这时“舞蹈剧”就渐渐进入高潮,撒把豆面,滴几滴水,用手掌在铁锅里来回搓滚面粒;再抓把面,洒几滴水,滚搓几个来回……如此循环往复,拌汤粒渐渐变大变圆,搓成小药丸那么大方才罢手。母亲说搓拌汤全凭经验,手要会巧用力,高手搓的拌汤粒又圆又匀,没有悟性的人搓出来的拌汤粒大小不一,形状也难看,笨拙的人甚至会搓成一锅碎末儿。
沙子成了,就该做鱼了。这鱼并不稀奇,就是个普通的两头尖的白面小面片,但真正做到光滑筋道也不容易。白面里放一撮碱面,用温水和成稍硬一点儿的面絮,揉成面团再饧面十分钟,然后不停地揉面,直至揉光滑为止,这样擀的面又薄又有弹性,折叠切成小面片即可。
鱼和沙子这两样主要食材准备好了,还要炒盐菜、炝浆水,因为粗粮饭不宜调醋,和浆水最搭。盐菜通常是把韭菜、青椒和毛芹菜切丁,用清油炒香盛出备用,然后就开始炝浆水。庄浪人过去几乎家家都有一个养浆水的酸菜缸,清油锅里扔一撮葱花、几粒蒜瓣和花椒,再舀两瓢浆水一炝,满室都是浆水香。炝好浆水,烧开一锅清水,便往锅里下沙子,待沙子半熟时下入小鱼。这时只见锅里小鱼们随着咕噜咕噜的气泡你追我赶,上下翻腾,钻来钻去好不快活!等鱼和沙子都煮熟了,箅出面汤,调入浆水和盐,鱼钻沙就做好了。盛到大瓷碗里,上面放上盐菜,淋一勺子油泼辣子,啧啧!白鱼、黄沙、绿菜、红辣子油,色彩明艳,酸爽可口,既解暑又解馋。就着一碟子炒青椒下饭,更是人间至味,妙不可言!
小时候我不爱吃浆水,也不爱吃鱼钻沙,尤其不喜欢豆面那股冲味。乘锅里鱼沙嬉戏的当儿,母亲眼疾手快,用笊篱捞许多尾鱼倒碗里,撒盐、滴油、倒醋,再来一小匙油泼辣子,一筷头韭菜盐菜,我的干拌鱼和他们一样吃得不亦乐乎!
如今,倒想再尝尝鱼钻沙,却很少吃到了。有回生病,特别馋那一口鱼钻沙,而鱼钻沙,就像那一尾尾游进岁月河流的鱼儿,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渐渐消逝在时光的彼岸,却再也无法拥有,唯将那一声声的轻叹留在时光的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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