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登崆峒

甘肃日报 2022-01-25 06:52 大字

步行栈道 资料图

崆峒雪景 资料图

王军红

去年年末,看了一期文化类电视节目后,深受触动,陡然生出登高远望的心思来。这两年一直想去崆峒山,未能成行。现在,这个念头无比强烈。趁着兴致正浓,与平凉的同学取得联系,相约去崆峒山游玩。

天平高速开通后,天水平凉两地之间路程大为缩短,两个多小时就能到。沿途黄山裸露,树木铁灰,有点萧瑟,也显得荒芜。大西北就是这样,秋收冬藏,等春天的号角吹响,山头又会焕发生机,重披锦绣。

和同学约定在一个周六的早晨,大家碰头,吃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开始沿崆峒山后山向上攀登。一周前落了雪,至今未消。旅行车停了,所有的路全靠徒步上去。栈道上全是雪,或者消融成冰,禁止通行。我们走车道,雪被清理过,所剩无几,加上路面摩擦大,走着还稳当。遇到结冰的地方一定要绕过去,脚一踩就滑。路两边树很多,叶子掉光了,枝枝丫丫,盘根错节,能想象到,夏天这里的绿荫会有多么浓密。向上看,山峰耸峙、危崖林立、雄奇瑰丽。渐入山中,眼前一峰突起,侧面直立如绝壁;峰回路转,又有巨石矗立于山间,非鬼斧神工不能如此。

尽管下雪,仍有少数游客携伴前行,探山访幽。亦如我们,即使寒冬,也抵挡不住向上攀登的满腔热情。崆峒山作为“中华道教第一山”,名字取道教空空洞洞,清静自然之意。给我的启示是,赶上冬,便赏冬,赶上雪,便赏雪。

越往上走,空气稀薄,气越喘。到了前方岔路口,大家停下来。走台阶近,登上去就是中台。缺点是有雪,路滑。沿盘山公路,路好走,却远。也许大家还是有点不服输,不服老,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条难走的路。

举目满山大雪,空气清冷,我却走出了一身汗。不远处的亭台楼阁,由于大雪覆盖,小路无迹可寻,恍如仙境,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同学有点遗憾地说,夏天来就好了。我冻得手脸通红,心里却很喜欢。我告诉她,我能想象到夏天的满山苍翠,倘若夏天来,可能真想不来冬日大雪的无垠壮观。

到了中台,地势平坦宽广。有店铺,人也多起来。环顾四周,视野开阔。中台是崆峒山的中心,东、西、南、北诸台环列,形似莲花。崆峒山素有“八台九宫十二院四十二座建筑群七十二处石府洞天”。遍布山中,数量之多,景观之胜,一次游览只是走马观花。

雪后的群峰,银装素裹,如蛰伏的巨龙,在深潜,在汇聚能量;而立于悬崖的古刹道观,一身素装,寂寞不语,颇有遗世独立的仙人之姿;雾凇蒙蒙,晶莹雪白,如梦如幻;飘落在手心的雪,如蝶,如羽,如天地间的精灵,肆意飞扬。登高壮观,原本有激情澎湃于胸,立于雪中,却被清冷的风与纯粹的白雪化解,如入旷世仙山,直让人“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途中经过一石碑,上面写着“秦始皇汉武帝西巡崆峒登临处”。崆峒山正位于北斗星座的下方,与秦汉时期帝都长安相近,当时是全国中心地区,又是一块战略要地。“高岭崆峒,山川险阻,雄视三关,控扼五原。”历代帝王如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等人频频光临崆峒山。

让人望而生畏的天梯横亘眼前。坡度陡,台阶高,两边都是冰凉的铁链。有的游客已经放弃,喘着气,喝水休息,看美丽的弹筝湖如碧玉一般镶嵌的峡谷间,雾岚缠绕山峰,云天一色,远处的平凉城依稀可见。我们决定一鼓作气,向上攀登。有同学喊了声“三六九,向上走”。我才知道这也是天梯台阶数,“九”为吉数,谐音“久”,亦为道家所喜爱。摩崖之上有龛窟,即著名的“黄帝问道处”。相传轩辕黄帝曾三上崆峒山,向智者广成子请教治国之道和养生之术。经过二十八年的奋斗,黄帝以顺其自然的方法,实现了天下大治。而“三教洞”祀孔子、老子、释迦牟尼,则显示了崆峒山的博大与包容,经汉魏两晋南北朝至明清时期,儒释道三教相互吸收融合,共存于一山。

天梯的台阶约有四片砖的厚度,攀爬比较费力,加上坡度陡峭,手上始终要牢牢紧抓铁链。爬坡穿洞,鼓足干劲,到了皇城。皇城始建于宋,明嘉靖年间,再次扩建,现在是崆峒山保存最大最完整的一组明代建筑群。站在此处,可以俯瞰周边风光,高山大川、深峡湖泊、塔院梵宫等尽收眼帘。香山在望,一亭独立,寮房隐约。那也是崆峒山最高处。由于落雪满山,道路结冰,只能放弃。或者说,是留个念想,以便日后再来。

需要提及的是,这些建在悬崖绝壁上的建筑,所有的石头和青砖都是由羊群驮上来。山上亦有羊驮砖的石像,让人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也感念这些坚韧顽强的生灵。

下山的路线似乎一直沿着崖边,路边有铁链防护,往下看是绝壁,令人眩晕、胆怯。有人指着说某处可取泉水,某处可通向顶峰。看过去,陡峭险峻,若路无路,不愧是“峻极于天”。重新回到上天梯处,又要抓牢铁链,一步步慢慢下台阶。天色暗下来,踩过的雪渐渐开始凝结成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我们相互搀扶,慢慢地走。

下得山来,异常轻松,似乎是遨游仙境后的重返人间。

上至黄帝时期,下至明清,我们恍如在五千年的历史中穿越行走,触摸古老的建筑群落,似乎触碰到中华传统文化的源头,心灵获得一种轻盈又丰厚的感悟。既放下许多,又有所收获。崆峒山的博大包容,气象万千,也绝非攀爬一次就能领悟。幸运的是,一上一下,有了洒脱之气,平和之心,似乎有所悟。

雪中上崆峒,难忘的奇妙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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