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石 ◎张评
泾河的河床布满了石头。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锋利的，秃平的，奇形怪状的，细腻粗糙的……因为实在不起眼，太平凡，静静地躺在细沙柔土中，浸泡在时清时浊的河水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中国有许多名石美玉，身价百倍，引来赞不绝口的惊叹，但天下石头多不出名，默默无闻，一睡就是百年，千年，万年。
泾河石可称为“顽石”，它们很顽固，质地坚硬，一副冰冷的面孔。水浸、雨涤，雪冻，风蚀，仍不改变其硬度。它们很顽强，大义凛然，从容大度地被碎石机砸碎，被水泥浇铸，被垫入底层……这就是泾河石的性格与秉性，堂堂正正的君子。
在乡下常见农民用泾河石垒房基、猪圈、鸡舍、牛棚、茅厕……它们毫无怨言，承担起人们的私利、奢望、荣耀、屈辱。在农民眼里，泾河石随手可得，不是稀罕物，用起来得心应手，不去想它有多大价值。人是万物之尊，主宰一切，区区石头也不例外。石头自然是心甘情愿的，没有生命思想，任人摆布。这是常人对石头的定论。石头在另一部分人的眼里则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会哭、会乐、会恼、会怒，会不停地跋涉、生长、撕打、拼杀、伤残。应该说石头是被人赋予生命后才有了思想灵魂，确切地说是被人性化赋予了新的内涵及形象。在农村，以石头起名的人为数不少，常见的有：石头、石娃、石锁……对于老实或愚蠢的人称为石心眼、愣青石、麻渣石；对脾气倔强不讲道理的人称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对一时逞强，后又屈服他人的人称为掰了尖尖的石头。
在城里，泾河石大有用武之地。城市大规模扩建，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泾河石被数以万计地浇铸在钢筋混凝土中。从盘旋路至三天门的长街，也是用泾河石铺就的混凝土路面；还有年代久远的街巷道路用泾河石铺就，至今仍闪着青亮的光泽。拆毁的老屋残留的房基裸露出泾河石承载过的岁月。
在我的记忆中，泾河石还有另一种用处。秋季，腌菜时节到了，城里人纷纷涌入泾河，在河中滩边寻觅着称心如意的石头。人们专寻发青发黑的石头，这种石头质地坚硬，圆滑美观，被盐水浸泡不会脱粒掉渣。我家腌菜的石头用了13个年头，依旧完好。我的儿子也偏爱石头，我常领他去泾河拣一些碎小的石头当作玩物。其实泾河也有美石，其美的程度超过许多人的想象。我收藏了一块美石，花纹是一棵柳树下一对恋人相对着，旁边盛开着一簇野菊。这是秋天的美景，太奇妙了，太浪漫了，太温馨了，疑是女娲补天留下的一对男女。再以后，拣泾河石的人多了起来，有的人成了专拣泾河石的收藏家，还办了美石展，引起轰动。市公安局的老张是位书法家，无意在泾河拣了一块石头，他称之为泾河玉。这种玉百年不遇，在平凉传为佳话。他将这块玉石打磨成了砚台，摆在显眼的地方供人观赏。有无泾河玉我不知道，但老张拣的那块石头是泾河玉，我深信不疑。
泾河是有许多石头，年年日日地被挖掘使用，我总担心石头有用完的一天。到了那一天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一种心情面对这种现实。也许我什么也不去想，也许我会暗自伤心落泪，也许我会把珍藏的石头不声不响地放回到它该去的地方。人们又看到了泾河石，赞叹泾河石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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