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花瓣

达州晚报 2022-03-24 10:45 大字

“今晚吃了安神药之后,好好休息,保证你明天精力充沛。这个进出证你拿着,精神科的房间你可以随意进出,但夜晚就不要去打扰病人休息了。其他还需要什么也可以打我电话。”

冬觐秋从口袋拿出一个进出证,然后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递给充满感激的顾微怜。

顾微怜有一点想不明白,精神科的人精神都不正常,冬觐秋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或许是他做医生久了,对自己的病人和医术都很自信吧。”顾微怜暗想。

她望着一棵白杨树,震惊于它向着天空那巨大树干,随时希望被云尘带着奔腾,而它的树叶低垂,吸引、逼近她的心思。她要尽快适应这个新地方,这是这个月的倒数第一天,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日子要倒着数。

4

一夜无梦,顾微怜睡得特别香甜。阳光透过纱窗照在房间里,看着幽深的墙壁,她伸了一个懒腰。起身来到窗前,闭目享受一缕光线捎来这个温煦静宁的早晨。楼顶的鸟儿叽叽喳喳吵醒了人们,却把沉默留给了自己,仿佛一枚果实就能满足它们的心愿。

刚洗漱完,冬阳就端着双份营养早餐,推开了房门,餐具旁边放着一支带着水滴的玫瑰。他似乎心情特别的好,眼睛带着迷人的微笑。

“早餐服务来啰,我的大作家睡好了吗?”冬阳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伸手摸了摸顾微怜柔软的头发。看她脸色红润,确定她睡得还可以,才把她拉到凳子前坐下。

“我睡得很好,你呢?在你叔叔的宿舍睡,肯定不习惯吧?”顾微怜有些自责,他为了陪自己完成工作,只能委屈地在冬觐秋的宿舍楼休息。

“你就不用担心我啦,宿舍楼条件很好,只是有点想你。快吃早餐,一会儿就凉了。吃完早餐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我作为助理可是要知道你所有的工作哦。”冬阳把一碗粥吹了又吹,才放在顾微怜面前,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

“嗯,我已经想好了,先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性格,昨晚在我休息前已经列出来了,一会儿拿给你看。”顾微怜边吃边说。

吃完早餐,冬阳洗刷碗筷,顾微怜戴好出入证,拿起准备好的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她今天要了解的对象是一位八岁的小女孩,住在离她不远处的3号病房。顾微怜在前面走着,冬阳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紧跟其后。

八岁的梦影儿,轻度抑郁症患者,由于父母离异都不在身边,和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年迈,不能照顾她,她才被老师建议住进了病房,进行心理治疗。

顾微怜轻轻敲了几下门,没有人理会,她还以为梦影儿不在房间,当她准备离开,去别的病房时,门慢慢地打开了一条缝。一双迷茫而胆怯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她。

“你好,我是顾微怜姐姐,我可以进去吗?”顾微怜弯腰友好地伸出手,梦影儿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房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小手不自然地捏着衣角,条纹状的病服略显宽大,她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单薄。只是她的眼神对冬阳充满了敌意,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冬阳,你先在外面转转吧。”顾微怜不想因为冬阳,而影响自己对梦影儿的了解。

“好,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冬阳并不介意,把水杯递给顾微怜,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梦影儿后转身离开。

顾微怜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糖果,伸手送到退缩的梦影儿面前。“你不要害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姐姐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梦影儿盯着顾微怜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糖果,说了一声“谢谢”。

顾微怜看着瘦弱的梦影儿,她的迟疑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孤独,却又带着一丝倔强和懂事,这个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见梦影儿的目光从自己脸上转移到怀里的笔记本上,她马上放在一边,唯恐不意间伤到了面前这个脆弱的小女孩。

顾微怜想要找到一个共同话题,平时和冬阳滔滔不绝的她,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局面。

“你是爸爸的朋友吗?”梦影儿忽闪的眼睛似乎带着光亮,不过下一刻又充满了落寞,望着窗边那束快要凋谢的百合花。

顾微怜心里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般,她不想说假话欺骗梦影儿,可梦影儿明显很希望自己就是她爸爸的朋友。顾微怜深呼吸,正准备用善意的谎言和梦影儿聊下去,梦影儿又开口了。

5

“你不是爸爸的朋友也没有关系,他平时那么忙,肯定也没有时间让朋友来看我。”梦影儿紧紧咬着嘴唇。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身体,坚强地站在顾微怜面前。她感觉这个小女孩就像独自站在岸边,看着自己在浪涛里挣扎。

顾微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给梦影儿一点关爱,满心怜惜地拉住她轻颤的小手。“你爸爸有空了一定会来看你的,这几天姐姐陪着你好不好?”

顾微怜不敢想象,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孩,如何一个人在这个房间独自呆着。无意间看到梦影儿手腕处露出来的轻微伤痕,她的嗓子间就像是堵着一堆棉花一样。这是一个很有暗示意味的伤痕,触动了顾微怜的神经,她心想:“我对抑郁症患者的了解,也许只是浅表的看法,能否通过写作而帮到他们,或许我还需要更多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我生病了,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能照顾我才把我送到这里来,我总是让爷爷奶奶操心。姐姐你说我多久才能离开这里?我想爷爷奶奶。”

梦影儿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似乎把顾微怜当成了自己的希望,小手紧紧地攥着顾微怜的手。“抑郁症其实就是一个社会的疾病,这个八岁小女孩也许并没有什么病,她只是被自己遗落的亲情砸中了。”顾微怜展开了思绪。

“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喜欢自己的孩子,就像你说的,或许是他们现在太忙了才没有时间来看你,并不是不喜欢你。只要你听医生的话,很快就好了,到时我送你去找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好吗?”

顾微怜帮梦影儿拭擦着眼泪,明知道她父母离婚,各自有家庭才没有来看她,可怎么能忍心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涌动,她无法用言辞表达出来,毕竟人心可怕,世上没有什么比世俗的世界更恶毒,更难以招架。

只是那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似乎这一刻她和梦影儿的心情感同身受。

顾微怜把梦影儿轻轻揽在自己的怀里,希望能多给她一些安慰,也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越是压制心里的不满和愤怒,那种想要帮梦影儿走出医院大门的心情就更加强烈。她能做什么?突然感到自己很无力,什么也做不了。

“姐姐你怎么了?”梦影儿疑惑地看着脸色发白的顾微怜。顾微怜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她怎么能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失态,如果被她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她肯定会很伤心吧。

(三)

□孔鑫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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