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的亮色货郎儿

甘肃日报 2021-02-18 02:04 大字

黄忠龙

“货郎担挑着艰难,拨浪鼓摇响梦幻,走村串乡的小贩。黄昏后、人影远,挥不去往事如烟。”

这是我用《货郎儿》的曲牌作的一首曲。元代以来,往来于城乡贩卖日用杂物和儿童玩具的挑担小贩,被统称为货郎儿。他们沿途走村串户摇鼓喊唱着物品的名称以招徕顾客,其所唱的腔调不断被加工最后定型成一种固定的曲牌名——《货郎儿》。

从李嵩绢本水墨《货郎图》可以看出,货郎儿的职业可上溯到宋朝,渐渐消逝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历史长河上至少绵延了八百多个春秋。在我的家乡静宁流传着一个《笤帚精买头花》的民间故事。说的是有一天中午,一位货郎儿来到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外,叫卖声引出一位年轻的媳妇。她从货郎箱里精心挑选了两朵花,插在自己的头顶上。之后,她对货郎儿说自己没带钱,让她进屋去取,一会就出来。点头同意的货郎儿左等右等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仍不见踪影,就只好进门去向主人讨要。但主人却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货郎儿坚持说自己看见一位年轻俊俏的媳妇,老太太拗不过他,就让他自己在各屋里找。找了约摸一袋烟的工夫,人倒是没有找着,却在厨房风匣板上的一把老笤帚上看到了自己的两朵花插在上面。这个故事很有些年成,也就说明以流动方式经营小商品的货郎儿其从业历史很长了。

“头发换针换线换颜色喽——”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山村最吸引人注目的货郎儿叫卖声,伴随着一串串清脆的拨浪鼓声响起来,是我孩提时听过的最具磁性的声音,霎时间就会粘住一群灰头土脸的孩子把个货郎箱围得个水泄不通。货郎儿是那时山村里一道迷人的风景:一位淳厚朴实带着外地口音的中年汉子,宽厚有力的肩膀挑着一根油光发亮的扁担,两个特制的货郎箱里盛满各式各样的小百货,手里不停地摇着拨浪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吆喝出一句节奏感强、调子优美的广告词。

我小时候看到的货郎儿大都来自离我们这儿不远的秦安县,我们就叫他秦安货郎儿。秦安货郎儿一般都穿着一双麻鞋,戴着一顶草帽,挑着一副很讲究的货郎担。说讲究,是因为一头是木箱,大木箱上架着一个小木箱,小木箱又做成若干个小方格,把最耀眼的东西放在小方格里,诸如五色糖、发卡、纽扣、彩色丝线、小皮球等,上面盖着一层玻璃做成的箱盖,让人一目了然;另一头是一个竹筐,筐里放着一些日杂用品以及收来的头发之类的东西。有些货郎儿的木箱黑漆斑驳,很有几分成色,那一定是祖上传下来的。

儿时,每个大队虽有一个我们叫做代销点的商店,但货郎儿的行当却颇为盛行。究其原因,我想主要是货郎儿过早地将现代销售理念带进了偏僻闭塞的农村,开放搞活,才深受村民欢迎。货郎进村入户,体现了“送货上门”的现代经营理念。那时,生产队上的农活比较忙,上工收工都由队长决定,都有时间限制,不像现在那么自由。于是货郎儿就选择中午、傍晚时分在村头摆起摊点,吆喝叫卖,这样就不耽误妇女儿童上工上学了。更重要的是货郎儿总会带来上次一些妇女的叮嘱,比如她们急需的针头线脑,这种相当于现在期货交易的方式,十分讨得妇女儿童的欢心。记得,我的堂姑就曾在一位刘姓货郎儿那儿预订了一件勾针,那位货郎儿下一次来时就给她带上了。这件事就让我们对这位刘货郎儿信任起来,每次来时总愿意买他的货。

喜欢货郎儿是因为货郎儿的货可以自由挑选,像如今的超市一样,同一种物品,任你选择,你喜欢哪一件就买哪一件,不像公家的商店,你买什么都是售货员给你拿什么,爱买就买,不买拉倒,根本不容你分辩,更别说让你随意挑拣了。更可贵的是货郎儿的货你如果没钱买可以拿上看一看,饱饱眼福解解眼馋。比如,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皮球,在我们几个光腚子伙伴手上传来传去,你看看,他摸摸,爱不释手,直到货郎儿收拾走时才恋恋不舍地还给了他。这时,货郎儿也会和颜悦色地对我们说:“娃仔,我走了!回去好好攒头发,等攒够了,叔叔就便宜卖给你。”我们听后,就像吃了一个五色糖粒一样心里甜甜的。货郎儿说的“便宜”是有根据的,我曾多次看见买东西的乡亲,再也拿不出一两分钱时,货郎儿也就爽快地将货卖给他们。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商品可以讨价还价,不是一成不变的,而公家商店里的货你少一分钱都买不来。货郎儿的这种做法满足了购买者的心理需要,过早地体现了现代市场经济的消费理念。比如买菜,卖者与买者之间的距离其实只是平秤与旺秤之间那么点角度,而这点角度恰恰就是一种心理坡度。其实只需要将一个小西红柿换成一个稍大一点的,秤就扬起来了,扬起的秤杆就会让买家满心欢喜。可是现实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心理门槛,谁的门槛低谁就会吸引顾客占领市场,这就有了公家的商店缘何一夜间从故乡小镇里解体的现象。

货郎儿进村后总要吆喝那句“头发换针换线换颜色喽”!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吸引人的语言,含着一种公平交易、各取所需的经商理念。于是,妇女儿童蜂拥而来,用手中的头发换取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一次,我随母亲去换颜色,货郎儿的颜料是装在几个大小一致的玻璃瓶里,每个里边有一小勺。货郎儿就用小勺为母亲取颜色,一小勺颜色颗粒倒在纸上熠熠生辉,非常好看,母亲就用这些青蓝颜料为我们煮染四季衣裳。

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货郎儿渐渐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但灌制在脑海里的那句“头发换针换线换颜色喽”,成了岁月的老唱片,时不时让记忆的针头划响,让我重温民间特有的那种朴素的交易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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