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焪面
在母亲做的面食里面,焪面算是特别的一种了。焪面是蒸熟的,并不和“焪”的意思沾边,但是这种面食的大众化名字就叫焪面。
在时常断顿的日子里,怎么样填饱我们的肚子是母亲最为熬煎的事。为了让数量不多的粮食发挥最大的功效,母亲的焪面就诞生了,只不过母亲称其为焪焪:早春二月,正是饥饿肆虐的时候,母亲整天整天趴在苜蓿地里,为的是掐一些苜蓿芽点缀我们清贫苦涩的日子。洋芋用镲子镲成筷子头粗细的条,和上淘洗净的苜蓿芽,再拌上玉米面倒在甑笆上上锅蒸熟,焪面算是做成了。虽然刚出锅的焪面黄绿白色彩分明,看上去悦目却不爽心,实际上干涩难咽——玉米面是粉碎机上粉碎的,不敢去皮,苜蓿芽虽然鲜嫩,毕竟是草,有一股涩涩的味道,唯有洋芋面沙沙地醇香。焪面铲到碗里,捏一撮子盐搅拌上,就是我们的主食。
母亲的特色焪面是甜菜焪面。生产队为了喂猪,在我们庄东头种有一大块甜菜。甜菜叶子被捋着喂了猪,秋天挖出甜菜根就分给农户。为了吸引我们对焪面的兴趣,每个人都能多吃一点,母亲偶尔就做一顿甜菜焪面。甜菜焪面的做法和洋芋焪面一样,只是蒸熟之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红白黄三色(甜菜有白红两种颜色),色彩更加艳丽,对我们的诱惑更加强烈。甜菜焪面比洋芋焪面味道可口,主要缘于甜菜的味道。在饔飧不继的日子里,甜味对我们最具诱惑,遗憾的是生产队分到户的甜菜并不多,做不了几顿焪面,大多时候还得吃干渣渣的洋芋焪面。
腊月里杀了年猪之后,母亲做得焪面突然间好吃多了,口感滋润,香醇了许多,不再是干渣渣的涩滞。偷偷地看过几次才恍然了——杀了年猪之后,有了荤油,每次焪面蒸熟之后,母亲还要剜一小铁铲荤油把焪面炒一遍。用荤油炒过的焪面和往日的截然不同,我们端起碗不再是愁眉苦脸,一气子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个个肚皮鼓圆。可惜的是,年猪太小,荤油有限,吃炒焪面的次数不是太多。
断炊的日子里洋芋都是缺物,母亲只好用野菜做焪面。野菜焪面有一股或淡或浓的草腥气或者药味,和干涩粗粝的玉米面做成的焪面真的难以下咽,可饿得头眩眼花之际,只有吃它才能活命,别无选择。
包产到户之后,百姓人家的生活芝麻开花节节高,吃食更加多样化。我每次回家,首先要母亲做一顿焪面吃,当然是荤油炒焪面。生活富裕了,母亲做焪面也讲究了,不再是洋芋条拌上面,还要拌上清油葱花,蒸出来的焪面油漉漉的艳亮,不再是以前的寒酸。麦面不稀罕的时候,母亲还做过麦面焪面,但看相远不如玉米面做的干散,凝结成了一大块。粮食宽裕了,玉米面也是去掉皮之后的精面粉,做焪面散馓饭最好不过。母亲知道我馋,就用臊子炒焪面给我吃。臊子炒的焪面,往常干渣渣的玉米面润和了许多,香味浓郁,口感滋润,回味悠长,我觉着是天下最好的美食。
母亲逝去多年了,母亲的焪面只能鲜活在记忆深处。村子里几十户人家,会做焪面且做得好的只有母亲,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母亲从老家静宁带来的厨艺,因为我在静宁老家不仅吃过婶娘做的高粱面焪面,爷爷还把它带到地里当作午饭。我突然间茅塞顿开:难怪母亲把焪面一直叫做焪焪和焪馍馍,原来它不仅在家里可食,还可以带上当作干粮充饥。
我曾经跟风做过槐花饭,其实就是槐花焪面,由于槐花拌的是麦面,蒸出来凝结成了一块,吃起来味道很甜,有一股清香味,应该是成功的槐花焪面,只是吃了一两顿之后就不再有欲望了,小时候那么渴望的甜味,进入中年之后竟然不喜欢了。
社会发展,物质充裕。人们在大鱼大肉、吃饱吃好之后,味觉寡淡,食欲不振,又回过头来寻找早先的吃食,焪面也就上了大小酒店饭馆的台面,只是名称各异了。去年应朋友之邀到一家酒店聚餐,朋友说有一道叫做洋芋叉叉的菜好吃极了,是这家酒店小吃里的招牌菜。在一阵欢呼声中,服务员把一盘热气腾腾的菜传到桌上,我仔细一看,嗨,这不就是母亲经常给我们做的洋芋焪面吗!
□刘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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