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物牵动着乡愁(组章)

广安日报 2019-02-24 01:01 大字

□李晓波

故乡的竹林

无数次,在睡梦中,被风吹故乡竹林的沙沙声惊醒。

起初只是爷爷在土墙房旁边的空地种下的一株慈竹竹笋,历经风雨和阳光滋润,长成了茂盛密集的一笼竹林。

春来。勤劳智慧的母亲总能从外表看似平常的土层下发现竹笋,一顿竹笋炖鸡,至今令我口齿留香。

夏来。当你从赤日炎炎里甫一走进那绿阴如盖的竹间小径,立时就会感到一股沁人的快意,红尘荡尽,疲劳无踪,心里顿是一个清凉的世界。

秋来。清风徐徐,这一根根一般粗细形同孪生姊妹的竹子在风中怡然摇曳,发出动听的声响,像是谁在丰收的大地动情地吹响了一支巨大的排箫,与布谷、秋风、知了协力合奏一支秋之圆舞曲。

冬来。万物萧苏,四野萧条,而我的竹林,依然一笼苍翠、一笼清幽,傲立在霜风雪雨里,葳蕤在我的生命记忆里。

飘零在异乡土地,我就是故乡竹林里放飞的一只知更,思绪里念念不忘的,仍是竹林荫蔽下的那一方小小田园。

梅花烙

初春时节,凛寒依旧,在故乡横山小松林的晒坝边,一树梅花迫不及待地开了。铁画银钩的枝头,清晨冷厉的空气中,鹅黄色的梅花,有的灿然开放,有的含苞待放,一簇簇、一朵朵以静宁自若的盛开直面寒霜与冰冻,淡雅清冽的芬芳顺着枝头,在天与地之间弥散开来,一揿动鼻翼,深思随之一震,一伸手就能捉住飘散游离在空气中的丝丝缕缕香气。这一个早晨,因为梅花的盛开,小小的我仿若赶上了一个盛大的节日般的欣喜与快乐。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睛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霜雪越大,苦寒愈烈,梅花开得越艳丽,散发的香气越浓烈。梅花以一种独特的存在,在万类霜天里泰然自若地张扬起生命的风帆。瘴雾浓又如何?玉骨冰姿傲立天地寰宇;零落成泥又如何?化作春泥更有幽幽芳香永续流转;群芳妒又怎样?繁花似锦,终是梅花背后的风景了。

因了这个梅香袭人的早晨,故乡小松林的梅花一直盛开在我的生命里,一直芳香在我的记忆里,如烙印一般铭刻在我的生命年轮里。

无数次,在梦里,梅花用淡淡的清芬导引我——

回家。

李树

李树站立故乡小松林的路口,已经一个甲子有余了。

李树是家乡的地标。

如今,在生命记忆里,李树仍旧蓬勃向上,仍旧如儿时一般,繁花满树,春风吹过细屑的花瓣雨飘飘洒洒,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如今,在生命记忆里,李树依然枝繁叶茂,依然如儿时一般,盘根错节地矗立在那儿,任我去攀爬,任我去采摘,任我去跳荡。

如今,在生命记忆里,李树照样根深叶茂,照旧如儿时一般,伸开强壮的树冠荫庇着我,为我遮蔽烈日的暴晒,为我守护满地的清凉。

时光荏苒。时光雕刻着李树的年轮。

季风轻柔。季风知道我内心的牵挂。

我自从少小离开小松林,就离开了李树的无私荫庇与忘我赠予。独在异乡为异客,偶尔,也会在奔波疲劳之余,被睡梦里的记忆之手牵引着回到李树的浓阴里——

李树用她的习习凉风为我抚平游子的伤口,用她的喁喁低语安慰离乡的苦闷……

生命里,一直有这样一株葳蕤挺拔的大树罩着,真好!

老石磨

故乡小松林屋檐下,一台老石磨静静地待在那儿,惯看冷月秋风、似水流年。

石磨里曾经流淌过豆浆,被卤水点成了美味的豆花;曾经流淌过玉米浆,裹着桑叶在蒸笼里变成甘醇的桑叶粑;曾经流淌过糯米浆,被母亲的一双巧手捏成了汤团端上了团圆的餐桌……

石磨,就是人们用斧锉在两片石头上刻画出一条条通达四面八方的路,然后用双手去推动使它旋转着,把投入其中的生命通过这些路运送到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出路。

如同我们慈爱的父亲母亲,永结同心地消磨自己,只为把儿女磨砺成才,然后去向更高远的天地,接受更进一步的点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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