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陇头鸿踪 平凉历代游记选》所思何日玄鹤舞蹁跹
● 雨人
“崆峒山，相见恨晚啊！”是大作家王蒙说的。
这样说过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崆峒之美，是非要登临而不可言说的。走遍五岳三山的人，到了崆峒山，还是要惊叹。可能是从黄土高原一路走来，突然一座峰峦雄峙、危崖耸立、南雄北秀集于一身的高峰兀立于前，怎能不拍手称奇？此所谓“长安西来第一山”矣！
古往今来，写崆峒美景的文人墨客不计其数，以致于我数登崆峒山而不敢着一墨，屡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有诗在上头”之叹。对崆峒的膜拜，还因为这里是《庄子》《史记》中所记载的黄帝问道于广成子的所在，自古便有“道源圣地”的美誉；这里有关伏羲、黄帝、西王母等人文始祖的传说和遗存生动丰富，更有儒释道容于一山，各有香火，互不干涉的信仰格局，世所谓“西镇奇观”。
平凉因崆峒而闻名天下。崆峒给与平凉人的，不仅仅是一方旅游胜地，还有传统文化的丰厚资源。平凉人也在努力地做这篇大文章——“人文平凉”丛书堪称其中的华章宝卷。
这部丛书由《掌上春秋——平凉历代掌故选（上、下）》《陇头鸿踪——平凉历代游记选》《金石采珍——平凉历代碑刻选》《仙山玉屑——崆峒历代诗词选》《泾渭流韵——平凉历代诗词选》五本书组成，著名作家王蒙担纲主编。其中《陇头鸿踪》选编的是自北宋至今有关平凉自然人文胜迹和风土人情的九十一篇游记类文章。以崆峒领衔，并涉及平凉域内主要风景名胜、古道关隘等，算得上一个集大成的游记汇编。数量虽不多，但中有林则徐这样的名臣，有蒋经国这样的要员，有张恨水、侯鸿鉴这样的文学家、教育家，还有王蒙、贾平凹这样的作家……其文，状写风光，无不栩栩如生，数语而神气活现；记述过往，有如昨日家常，亲切而引人入胜；勾画风俗，往往见微知著，深刻而让人遐思。撷英一二：
“凡游崆峒，遵泾南岸道，府西越干沟、银洞沟，经石头寨、西岳庙，过大峒山，涉泾河，至于问道宫……又上，穿荟蔚。历曲盘，如前途之半，始得平地，为滹沱寺。寺之后稍东高峰为中峰，中峰益东之高峰为东峰，东峰之旁为眺丰亭，亭之下，去崖几百丈有洞焉，玄鹤巢其上。亭上坐，则泾川南北山之流峙，城郭村坞之罗布，烟云花鸟之变态，掺之指掌而无遗，故曰眺丰……”（明·赵时春《游崆峒记》）此乃崆峒胜景！
“又半里至其巅，峰峦拱护，林木葱茂，履峻远视，汉江由西南前绕，黄河由西北后旋，洛水自巽而艮补其缺，秦关四塞，其圆如璧，渭流萦洄于中，时作断纹，太华昂首招于左，吴山鞠躬逊于右，终南、太白蹲踞不恭，岷岭峨峰若跂足盼望而苦不及，惟昆仑远不可见……无何，新月一钩斜挂山外，人行树底，影落衣斑。山鸟闻人声，时或惊坠，岚光暝色，勃生须眉。清风荡林壑，飒飒作笙簧音。爽气侵骨，神思空寂，恍然见轩辕、赤松君之相，而隐然聆广成子‘守一处和’之原旨也。”（明·吴同春《游崆峒记》）此乃崆峒神游！
“有仆奔告曰：‘前山有双鹤翱翔不去。’……仰首视之，见双鹤大如车轮，长嗉修胫，周体淄黑，惟膺翮氄素，丹顶翘然。两足与喙俱朱色。健翮盘空，或近或远。两翅平掠，迅捷逾笴羽，云流电掣，无扇翎鼓翼之概，形色风格与凡鹤殊。回翔者，自巳至午，历一时有余，旋乃向山之东南岭冲霄而冥。”（清·汪皋鹤《崆峒元鹤记》）此乃崆峒神遇！
“山也人也，分观之为二，合观之为一也。夫山号崆峒，崆者空也，峒者同也。细而绎之，人与山同立天地间，果能如山之俯空一切，同为不朽，乃可不愧为人，而不为山所笑也。”（清·郭照藜《崆峒论》）此乃崆峒神论！
平凉使崆峒贯通古今，亘古永生。平凉属地朝那，“秦始肇县，距义渠，西制戎”，湫神上达天命，下泽泾汭，“民咸养惠泽”。“平凉”原本也是旌麾所指、开疆拓土威风凛凛的名称，奈何黄土高坡贫瘠苦寒，封建领主强取豪夺，终究成了农商不兴、耕读艰难的贫穷荒凉之地，志传所载，多见民生凋敝。前朝文人有诗云：“寂寞经荒县，萧条只几家。云边迷古堞，嶂月冷清笳。小市都无米，居民不解茶。破檐门不设，愁杀晓风斜。”平凉，贫凉，一度成为丝路古道上“穷得连鬼都要躲开的地方”！
直到20世纪，平凉才在大时代中重铸自强。“改革开放，一夜春风度陇头；西部开发，黄土高坡尽朝晖。百多处风景名胜，星罗棋布；数千年人文胜迹，步移景换。”二百万各族人民，虎跃龙腾创大业；一万多平方公里，水碧天蓝铺锦绣。“君不见园林浪阔，金果香飘东南亚；草畜潮涌，红牛健步海内外。旅游胜境，魅力招来五洲客；煤海深处，乌金化作新能源。剪纸精、皮影美，妙手谁堪比；曲子妙、高抬玄，硕果我独存。崇文尚武，英才似星汉灿烂；重教兴学，后生如凤凰联翩……”（李世恩《平凉赋》）
“崆峒有洞，而玄鹤生焉”（明·胡缵宗语）然自轩辕问道以来，见之者甚少。沐盛世之和风，举鲲鹏之高翥。新平凉改革发展气势如虹，经济社会水平稳居甘肃前列。挥崆峒之巨笔兮，谱未来之华章。平凉虽属西部欠发达地区，但深厚的文化底蕴却是许多发达地区难以企及的。相信在国家实施“一带一路”战略的过程中，丝绸之路重镇平凉，一定会抓住这一新的机遇，在发掘和弘扬地域文化方面有所作为，把文化资源优势转化为地方发展优势。经济繁荣，文明并举，国泰民安，鹤鸣九皋，或将成为平凉的日常胜景。这套“人文平凉”丛书的编纂，乃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和成功的尝试——期待平凉人，和所有热爱崆峒的人，有暇一读。
“我像一只小鸟一样地飞上了山峰，登上了云朵，我绕着空山——崆峒飞翔了又是飞翔。我仍然舍不得你，亲爱的！”（王蒙《明年我将衰老》）崆峒不老，平凉腾飞，每一个平凉人正在心里唱着一出凤凰涅槃的秦韵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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