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荒唐言谁解其中味——读瞿佑《剪灯新话》

阿坝日报 2020-07-24 11:40 大字

■潘玉毅

《剪灯新话》里记录的都是一些玄奇之事。不过,虽然同属于志异小说,《聊斋》里有妖有怪,而《剪灯》里俱是神鬼(当然也有部分是不涉及神鬼的轶事)。元末明初文学家瞿佑著书的用意在序言里表达得甚是明确:“今余此编,虽于世教民彝,莫之或补,而劝善惩恶,哀穷悼屈,其亦庶乎言者无罪,闻者足以戒之一义云尔。”以之为烛,将《剪灯新话》里的文章一一读来,我们能自圆润流畅的语言、自细腻传神的描写中体味不一样的感受。

开篇《水宫庆会录》讲的是元朝至正年间,潮州文士余善文白昼闲坐,被南海龙王派黄巾力士邀至水府,为新建的灵德殿撰写梁上之文。文成之后,余善文又受邀参加四海龙王的聚会。东西北三海之王赴庆殿与会之日,“从者千乘万骑,神蛟毒蜃,踊跃后先,长鲸大鲲,奔驰左右,鱼头鬼面之卒,执旌旄而操戈戟者,又不知其几多也”,场面之宏大,令人咂舌。席间,余善文再进诗文二十韵,“座间大悦”,饮到“日落咸池,月生东谷”,诸神才大醉而归。为了感谢余善文,广利王特设一宴,并以玻璃盘盛装照夜明珠十颗、通天犀二枚,作为润笔之资,余善文遂不以功名为意,弃家修道,遍游名山去了。作者看似讲了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实则借余善文的水府奇遇表达了阳世白衣寒儒对于被重视和重用的渴望。如余善文一般,虽是一介布衣,却为四海龙王所重,大抵是所有失意文人共同的梦想吧。

《三山福地志》讲的则是山东人元自实生性愚钝,不通诗书,却是家境殷实,因同乡缪君欲往闽中上任,借银二百,出于乡谊,连借条都不曾打一张。后来山东发生暴乱,元家被洗劫一空。元自实携妻带儿万里投人,数度向此时已然发迹的缪君索取欠款。缪君却一拖再拖,以谎言搪塞元自实。自实气愤不过,想要杀之而后快,又因顾念其家人无辜,中途放弃。愤懑的元自实投井自尽,却得遇高人,高人告诉他“(前世)以文学自高,不肯汲引后进,故今世令君愚懵而不识字;以爵位自尊,不肯接纳游士,故今世令君漂泊而无所依耳。”自实出去之后,与妻儿开垦田园、修治园圃,锄地之时偶得埋在地下的银子四锭,家境逐渐安康丰足。反观缪君,逢张士诚大军围城,为王将军所杀,也算是“恶有恶报”。故事简明流畅,其中的因果循环之说虽是虚妄,却有导人向善之意。

《天台访隐录》里所讲的故事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极为相似:台州人徐逸入天台山采药,遇到一群自宋朝时便卜居于此的避世之士,他们只知有宋,不知有元、明。“石田茅屋,竹户荆扉,犬吠鸡鸣,桑麻掩映”,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然而说及南宋旧事,叠叠不厌,似胸中有块垒,不吐不快。结尾处,他们将徐逸送出路口,挥袂而别。“逸沿途每五十步插一竹枝以记之。到家数日,乃具酒醴,携肴馔,率家僮辈赍往访之,则重冈叠蟑,不复可寻,丰草乔林,绝无踪迹。”这样的一段经历,与武陵人何其相似。

可以看得出来,《剪灯新话》里言说的虽是虚妄世界,传递的却是真实之情。比如《令狐生冥梦录》里的令狐譔性情刚直,不信神灵,有人言及鬼神之事必出言反驳,被引至阴间看尽轮回报应,这里的因果循环与其说是迷信,倒不如说是老百姓对惩善扬恶的一种期许;又比如《金凤钗记》里兴娘的行为乍看荒诞不经,实则表达了对爱情自由的向往和对封建礼教的控诉,毫无疑问,小说里的鬼敢爱敢恨,比人勇敢得多。余外,《华亭逢故人记》里对兵燹之灾的控诉,《翠翠传》里对翠翠与金定生死相依的爱情的歌颂,俱让人为之叹惋。

鲁迅先生点评《红楼梦》时曾说:“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读《剪灯新话》,我们也应透过文稿的皮相看到文字背后的骨相。“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若非现实里求而不得,谁会愿意将之付与文字作一幻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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