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西双版纳北上的亚洲象群成了网红,其实在云南普洱市,人象和谐相处已经成了常态 人象达成无声协议 听话就有饭吃
6月6日在昆明市晋宁区夕阳彝族乡拍摄的北上野象(无人机照片)。 新华社发
整整一周,从云南西双版纳北上的“断鼻家族”象群依然在玉溪易门县十街乡逗留。周边的村民可能要做好准备,今后得长期和一群庞然大物做邻居了。人象和谐共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是否有样板可以借鉴?6月15日,记者来到云南普洱市思茅区,这里生活着181头野生亚洲象,占全国的60%。思茅区并不是野象保护区,成为大象乐土纯属无奈,人象冲突在所难免。在经历了一番艰难的磨合与探索,当地林草部门最终与野象达成了一个“契约”:乖乖听话,有饭吃。
冲突:野象夜闯学校
有个著名的传言称云南小朋友都是骑大象上学的。事实上,骑大象上学不可能,上学防大象倒是存在。在普洱市思茅区倚象镇,有着全国唯一一所防象学校——纳吉小学。它的出现,拜一群“拆校”大象所赐。
倚象镇,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它在历史上和大象有着某种渊源。但当地其实很久都没有出现过大象的踪迹了,只是在近些年随着自然环境修复与野生动物保护,西双版纳保护区内的象群数量激增,食物领地不够,于是临近的思茅区就成为了它们迁徙的主要方向。
纳吉小学被群山环绕,附近15个村庄的孩子在此念书,附近农田产一种非常可口的甜玉米,于是这里成了象群经常光顾的“食堂”。大象第一次“拆校”是2017年,无人受伤损失不大,但2019年8月的第二次“拆校”,就非常过分了。学校保安陶兆兵当时正在已经放假的学校值夜班,被异响惊动出去查看,发现一群大象就在校门口,而两头胆大的已经进入了校园,把20多棵棕榈树推倒,正在吃树叶。虽然学校被闹得一片狼藉,但幸好当时师生正在放假,才没有闯下更大的祸事。
经此一闹,学校换掉了所有棕榈树,并立即申请资金在校门修建防象栏,防象栏24米长、3.2米高,足足用了15吨钢材。就这样,大象还是三天两头在校门口晃悠,试图闯入学校。校长朱超告诉记者,学校附近有30多头大象,人象经常发生交集,所以对学生的防象安全教育是该校一大特色。
四年级女生邱婷告诉记者,每当听见学校广播响起大象叫声,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几分钟内跑到三楼避象,这一防象演练自从她入学开始就一直在进行。“我不怕大象,不去惹它们就没事,大象是我们的朋友。”邱婷说,除了防象,学校还经常开设野生动物保护课程,告诉学生为什么要保护大象,以及如何与它们相处。如今,该校的孩子们对大象的出现已经习以为常。
磨合:人象都不容易
防象学校只是当地人象冲突折射出的一种结果。大量村舍农田,都在象群的活动范围之内,于是防象预警体系的建设就极为关键。
在思茅区六顺镇的一座高山上,建有一座大象观测塔。它的作用类似古代的望楼,为在周边农田耕作的村民进行象群预警,村民紧急情况下还能跑进塔里避象。野象监测员杨忠平每天的工作就是拿着望远镜在塔楼上瞭望,一旦发现象群踪迹,立即通知村民避象。
杨忠平说,附近的村民只有接到他平安无事的短信才敢出来耕作,而最头疼的事情,就是失去了某些大象的踪迹,必须冒险进山寻象。一次在浓雾中,他几乎一头撞上象屁股,人象都吓了一跳,然后象追人逃。杨忠平一路狂奔,摔进了一条小水沟,大象才放弃了追击。“那次它不是真想置我于死地,只是驱逐,否则我肯定没命了。”杨忠平说,大象看着可爱,其实非常危险,对它们一定要保持敬畏之心。
观测4年,多次遇险,杨忠平还是对大象很有感情。目送它们迁徙时会感到不舍,它们回来时像看到老朋友一样高兴。既欢迎又头疼,杨忠平觉得这样的心态实在矛盾。在野象中,被赶出象群的独象最为危险,他们脾气暴躁,是杨忠平观测的重点对象。但凡事也有例外,比如两头被称为“断牙”和“黑皮”的独象,为了混口饭吃,竟然自己把自己驯化了。
“断牙”非常好认,因为打架输了,断了一根象牙,它和“黑皮”一样,都是竞争的失败者。眼看在象群出人头地无望,两头大象索性赖在村子附近不走了,还经常去村里蹭饭。开始村民很害怕,但后来发现它们好像挺乖,吃饱了就趴在村里休息,不惹事也不伤人,所以就放下了戒备,该干啥干啥,人象和平共处。每次看到它俩厚着脸皮去村里蹭饭,杨忠平都会感慨:“大象也不容易啊。”
约定:不扰民就管饭
放任野象胡闹肯定不是办法。为此,普洱市林草部门全国首创建设了“野象食堂”,有效减少野象到附近社区农田采食农作物,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人象冲突。
“我们在亚洲象活动频繁的区域留出4000多亩地,分时段、分季节种植亚洲象喜食的芭蕉、玉米、棕叶芦等植物。”普洱市林草局野生动物和湿地保护科科长周智韬告诉记者,“十四五”期间,当地计划完成1万亩食物源基地建设,满足亚洲象的取食需求。在因亚洲象侵扰频繁而撂荒、放弃种植的土地上,当地林草部门每亩农户补助200元,鼓励恢复种植,弥补因亚洲象肇事给农户带来的经济损失。
普洱市林草部门还适度建设了野外硝塘,方便野象取食泥土中的硝盐,同时在重点区域、重要时段定点投食,降低食物短缺季节野象进村取食的频率。例如,澜沧县发展河乡的亚洲象监测员会给亚洲象投放玉米、稻谷等食物,引导亚洲象回归森林。投食以来,亚洲象每月进村入户次数由十多次减少至两三次,而且再无野象伤人事件发生。
也许正是因为“野象食堂”的建立,象群奔走相告,纷纷到这里觅食,最高峰时中国半数以上野象竟都汇聚于此,甚至为了争夺“食堂”控制权大打出手。这和圈养有何区别?对保护大象来说究竟利弊几何?周智韬说,按照常理,不应该对野象进行太多干涉,但问题是随着亚洲野象种族数量增加,大象必须要扩展栖息地,迁徙导致的人象冲突在所难免,人象都必须面对这一事实,既然无法避免冲突,只能思考如何相处共存。
“‘大象食堂’就如同一份人象签订的无形契约,只要不扰民,就有东西吃。大象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很快就明白了人类的苦心,双方都做出了妥协与让步。”周智韬说,长期投喂肯定不是完美解决方案,但却维持了人象关系的平衡,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野生动物保护与人类自身发展间的关系,是一个需要长期探索的课题,随着对野象保护研究的深入,一定会有更加科学合理的保护方案出现,让大象能够像它们的祖先一样,自在漫步山林,种群生生不息。据《新民晚报》
“追象”24小时
6月15日晚,云南玉溪北移亚洲象群安全防范和应急工作前线指挥部工作人员又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他们一直随着亚洲象移动的路线搬家。近一周来,由于亚洲象群一直在易门县十街彝族乡迂回活动,前线指挥部设在十街乡政府。
工作人员用无人机记录下大象一天的生活轨迹:
●15日17时许:象群在下山觅食后,向峨山县大龙潭乡山口村方向移动。
●23时30分:象群进入峨山县大龙潭乡山口村活动。
●23时45分:由于山势阻挡,无人机超出操控范围,象群“消失”了。在省级指挥部的指导下,前线指挥部紧急运转,要求易门、峨山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寻找大象踪迹。空中和地面监测预警人员紧急转场。
●16日2时14分:无人机再次捕捉到象群正往十街乡方向折返。
●2时40分:象群回到15日休息的甸末山,躺下睡觉。
●4时07分:象群起身在附近活动。
●7时24分:象群再次入眠。
●9时:前线指挥部召开调度会,大屏幕上,活动了一夜的象群在树多且地形平整的甸末山顶呼呼大睡。
●10时:工作人员到一线进行实地踏查,查看地形,更准确地研判大象下一步行进方向。
●16时:指挥部召开第二次调度会,再次对象群迁移路线进行研判。
●17时:专家预判,因为头一晚大象跋涉距离长,吃食物时间短,下山时间可能会提前。指挥部将工作指令下达至村组,要求做好应急准备。
一个不眠之夜又开始了。
综合新华社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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