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遇一个山洞
□俞飞鹏
挨近30岁那年，我写下了第一篇小说。因是自我感觉不错，这篇小说，我投给了当时国内最著名的几家文学期刊，可是不久，退稿信陆续来了。
看我一脸沮丧的样子，文友黎姐说，攀枝花以西，过去30里地，新开发有一溶洞，我刚去过，建议你去看看，指不定会有收获呢。
那天，天湛蓝。一小朵白云，镶嵌在耸立的山尖上。我随一群人，鱼贯进入了那洞。
洞里，黑乎而旷。往前走，有台阶，上得台阶，行不多远，又是向上阶梯。拾阶而上，深一脚浅一脚，顺一脉幽光，见石钟乳各式，或抱团，或大小相错结队成群，细看那模样，像珊瑚，又非，像莲蓬，不是。
讲解员边走边说，我没太去听，一个人，自顾着往里走。
上罢两道阶梯，路开始瘦陡。前面，又有钟乳色石。有的形如花瓣漫开；有的似树，四面八方作着延伸；有的，倒挂岩壁如荷叶边，一层层相叠，错落，数不明白有多少层次。
山洞里的路，突兀，跌宕。身后，有人紧走慢走，跟着我；洞里，间或有流水飞溅。再行，水流消逝，及远，复闻喧哗水声。
一路，走一段，便会有钟乳石出现。有的如高低错落的石林；有的像石砌的雕刻有图饰的门洞。门里，有石椅，龙床，高高耸立的一层层垒起的石钟乳塔。
穿过三五道阶梯，路，感觉稍宽。彼时，前面已空无一人。身后，亦听不到有人说话。
上行，又是阶梯。
又走，觉得有些累了，正想寻个地方坐下，也就在这会，在我刚走过的阶梯那，有一人，独独向我行来。
“小伙子，缘何不走呢？”
他走到我跟前，笑着问我，语调平和而斯文。
我说：“阶梯太多了，走一段就要登梯，想坐下歇会。也不知一直往前走，距离出洞口，还要走多远？”
那人站立在那，看看我，想了一下，说：“这里过去，上行，大概还要经过六道阶梯，这样，这路我熟，你跟着我，走吧。”
话毕，也不问我是否同意，一个人便走向前了。
在那站了一下，我跟了上去。
上一道阶梯，走走，又过一道。整个山洞里，似乎就走着我俩。经过第五道阶梯，我想，再过一道阶梯，便就要走出山洞了，于是加快步伐。
走过六道阶梯。这时，那人停了下来。
“小伙子，我们到了。”他说。
“这里？”我看着四处漆黑的岩壁，一脸不解。
“出洞口，这？”
“行到这里，没错，刚好六道阶梯。”
“可是，我们还在洞里呢。”
“是的，我们是在洞里。”
“那，要走出山洞，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
“是的，要再走五道阶梯。”
洞里，除了铺设在过道上的那点光亮，其它一片黑漆，深静，静得有点瘆人。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一个人，便又走了。
向后？还是继续往前呢？我站在那。
向后，一路行来，原路多长我是知道的，回返就是了。向前，还要再走五道阶梯。关键是，距离出洞口，是不是就只有这五道阶梯，要是走了五道阶梯，还没到达出洞口呢？
再次，我决定跟上。
一前一后，我们就这样走着。就在我接近走上第五道阶梯时，我看见，走在前面的他，明显加快了速度。
我跟着，不一会，也行到了第五道梯口。
第五道阶梯，依然上行，不过，它是转着弯往上。想到转过这一弯转，便可以行到出洞口，走出漫漫长长的黑漆山洞，看到山洞里无法看到的天光，日影，青山，绿树，天地，人烟，我来了精神。向上，一个阶梯又一个阶梯，转过一道弯，一看，前面却还接连着一节向上阶梯。我开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走两步，歇一下。经过这一弯道，又经过直直的近十个阶梯，摸爬着，我行到了阶梯顶上。阶梯上，依然一片漆黑。
带我行走的那人，就站在梯口顶端。
我喘着气，正想说话，那人却先开口了。
“小伙子，我先说吧。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今天的行走，我们姑且把它看作人生路上的一段修行。”
“修行？”
“是的，修行。”
顿了顿，他说：“我们行走的山洞，入口海拔1000多米，全长2000多米，这是一个随着阶梯不断攀沿的喀斯特型溶洞。由入洞口行到出洞口，自低向高，落差高达1000多米。”
“在山洞，刚见你那会，你刚好行走在半途，正想着考虑接下来的何去何从。向前走，兴许你已不太想，可是立马后退，你心里又有不甘。你向我询问出洞口时，之所以我没和盘托出，正是觉察到了你其时的徘徊，挣扎，甚至于畏难。于是，我临时决定，把山洞的后半程分为三个小段，让你跟随我一小段一小段的行走，走完一小段，等于完成了一个小目标。”
我站在那，一脸茫然。
“希望，你能记住我们今天的行走。”
“做事，行走，道理都一样，先，我们都不要把自己的目标定得太远大，先给自己设立一些小的目标，小目标完成多了，距离大目标便不远了。”
“小伙子，接下来，你得一个人走了。此去行不多远，出洞口就到了。我还得往回走，洞里有一地方，钟乳石不错，我得返回去，搜集点素材。”
“素材？您是作家？”
“呵呵，不是。我来自省城一所大学，过来溶洞，只是搜集素材。我想创作一方与石钟乳相关的砚，是一个爱好制砚的制砚者。”
记不清，那天摸爬了多少阶梯，经过了多少弯来倒去，忽上忽下。终于，我从山洞那头行到了出洞口。
洞外，天，湛蓝依旧。那朵白云，仍是高高镶嵌那里。身边，四处都是碧绿的树，青翠的山。山下，星星点点的楼宇，错落并浮泛着人间烟气。
真好啊。
我站在那，想了想山洞里的砚遇，向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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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枝花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攀枝花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