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访 一个文学“守门人”的养成
杨光祖 《杨光祖集》 杨光祖 著甘肃人民出版社2015年6月版
传播学中有个著名理论叫“守门人理论”,如果将其引入文学传播活动当中,文学批评家便是重要的“守门人”——从一部作品产生于作者,到出版印刷后进入市场流通传播,再到被接受阅读,事实上经过了层层的被选择,但批评家的“把关”无疑是最具专业眼光和说服力的,其反馈也最为彻底而迫切。甘肃省文学评论家杨光祖的一部著作就以《守候文学之门》来命名。在这本书中,他对批评家理论主体的建构、批评伦理底线等问题集中进行了建设性的论述。
《守候文学之门》是杨光祖的第二本评论集,前一本是《西部文学论稿》,而最近出版的第三本是《杨光祖集》。在新的文集中,他对上述问题进行了重申,他认为,文学批评家的天职是说真话,求真务实应该是其言说的基本职业道德,更准确地说,是职业底线。但如果仅仅滞留于说真话的层面,却容易流于感悟式、印象式的批评,所以文学批评要从“文学文本附庸”的角色中剥离开来,实现自我理论主体的建构,以独立的精神姿态进行作家作品的深度阐释、解析和批评。
在《杨光祖集》一书中,杨光祖对当前创作过度追逐市场、依附技术而导致的精神苍白,批评领域中“圈子批评”、“学院批评”等现象,进行了不留情面的批判。即使他说出的是“局部的真理”,那也是可贵的。在批评方法上,他一再强调文本细读的重要性,但反对大而无当地套用一些西方的文学理论或文化理论,而是主张批评主体内功的养成。他认为,“落实到文学批评上,我觉得只有一点,贴着作家作品走。不要搬用那些乱七八糟,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理论,理论如盐,是内化于文学批评之水里的,看不见,可以尝到。”
收录到《杨光祖集》里的27篇文章,都先后在《新华文摘》、《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人民日报》、《当代作家评论》、《文艺争鸣》、《甘肃日报》等报刊发表过,套用《西部文学论稿》序言中的一句话:“或许先前只是散点的关注,因了眼光的独到,情感的专一,收拢起来,竟成了这样一部专著的规模”。全书分为四辑,第一辑是侧重于当前文学创作与批评现状的“泛论”,以点带面,辐射到当下阅读的娱乐化、高校文学教育工具性等关联话题,事实上进入了文化批评的范畴。因为“胸中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外化在纸面上就往往有惊人之语。第二辑和第三辑具体到对作家作品个案的评述,前者针对全国范围的作家作品,涉及余华、张爱玲、刘斯奋的《白门柳》等;后者偏重西部作家作品:张贤亮的小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贾平凹、陈忠实、雷达、杨显惠、张浩文的《绝秦书》。这两辑是杨光祖对其批评原则的实践或实证,以文本细读作为批评的基点,不惧名家,也不欺新人。第四辑一定程度上是对第一辑的补充和延伸,这一辑中,他将批评的靶子树得更精准,比如对“底层叙事”、“乡土文学”、“长篇小说热”等文学征候的判断分析。
不知从何时起,杨光祖被坊间冠以“酷评家”的头衔。酷者,言其甚也。对一个勇敢说真话的批评家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份荣誉。
杨光祖:批评是一种罕见的才能
晨报:你曾被问及“你的批评理论是什么”,你当时的回答是“靠直觉”。你如何对待西方文论?
杨光祖:西方文论对我们目下从事文学批评,当然作用巨大,可以说,如今如果抛开西方文论,我们的批评家可能都不会说话。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在全球化的巨变中,我们的文学也在迅速地世界化,当代中国文学受西方文学、西方文化影响之深,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如今,你再用“气象”“意境”去评价一部长篇小说、一首诗,都让人觉得可笑,起码没有多少说服力。甚至我们在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时候,大家使用的也还是西方文论,比如说李白是浪漫主义,就是一例。我这几年一直在呼吁我们要回到自己的文论传统中,很多古典学者也在持续不断地研究中国传统文论的现代转型,但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转型成功。这是一个当下的中国文学批评家的困境、尴尬,或者说,也是一次机遇。
歌德说,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真正从事文学批评,依然靠的是你的艺术直觉,而不是什么理论。那些理论必须先被你消化,变成你自己的血肉,成为你的眼力。否则,生搬硬套西方文论,那是很可怜的,那不是文学批评,那成了搬运工了。当你看到一朵花的时候,你首先感觉到它的美,它的美打动了你。你要给别人说出它的美,那么你就需要理论。如果你看见一朵花,根本没有感觉,那你找上多少理论论述它的美,都是隔膜的,没有任何意义的。
晨报:优秀的批评应具备哪些要素?
杨光祖:真正的批评,就是需要说出真相,就是需要求真。我从小就爱较真,但现在懂事了,日常生活中我比较随缘,但涉及自己的文学批评,还是忍不住要较真。不过,我一直坚持一个底线,就是只针对文本说话。当然,要做一个优秀的批评家,应该还有过硬的理论思维能力,你必须要有自己的文学理论,起码对中外文学理论,有比较深入的研究。最后一点,你必须广泛阅读,中西古今的文学作品,你必须都有了解,并重点解剖几个大作家。英国文学批评家利维斯说,文学批评要有一种正确得当的差别意识。那这种差别意识从哪里来?就从你的广泛阅读中来。只有一个大的历史的视野,你才能对面前的一个文本做出比较准确的定位和评价。别林斯基说:“批评才能是一种稀有的、因而是受到崇高评价的才能。”我是认可这句话的,也愿如此去做。
晨报:请你谈谈对批评与创作关系的看法,而且,你提到批评也是创作。
杨光祖:很多人对文学批评有误解,包括很多作家。他们总觉得创作高于批评,这是很滑稽的。严格地说,创作也是一种批评,批评也是一种创作,人类最初的文学创作,没有如今这么严格的分割。如今对批评有误解,也与当今的学科分类有关系,与当今文学批评的日益晦涩化、僵硬化有关系。我认为,批评和创作,其实应该是一种良性互动,共同形成一个宽松的多元的文化生态。优秀的创作对批评家进行理论研究提供了绝佳的文本,而批评家的批评,也对作家的创作提供一种刺激,一种新的角度。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正优秀的作家都非常重视优秀的文学批评。讳疾忌医,导致的结果是作家创作力的衰竭。
晨报:你对甘肃本土作家的创作多有论述,你认为甘肃省的文学批评在国内处于一个怎样的地位?
杨光祖:甘肃省的文学批评曾经领全国潮头,那是《当代文艺思潮》的时代,也即1980年代。那时候,甘肃有一批文学评论家,在全国都有影响,比如余斌、谢昌余、陈德宏、管卫中、魏珂等;后来还有许文郁、刘俐俐等,都是优秀的批评家;新世纪以来,甘肃涌现出一些优秀的青年批评家,如徐兆寿、张晓琴、唐翰存等,都有不俗的成绩。2013年底,甘肃省成立了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2015年,甘肃省当代文学研究会完成新的一次换届。从中央到省上,都开始加大对文学评论的重视和扶持,我相信,甘肃的文学批评还会有一个大的飞跃。(本报记者 张海龙)
杨光祖 男,汉族,1969年生,甘肃通渭人,文学评论家。原执教于甘肃省委党校文史部,现任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当代影视文学研究中心主任、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甘肃省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评委。曾荣获甘肃敦煌文艺奖一等奖,甘肃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三等奖,甘肃首届黄河文学奖文学评论一等奖,甘肃省“第三届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
■杨光祖批评摘录
●作家在真正属于自己的传统中才有希望创造伟大的作品。
●文学不仅需要青春的激情,也需要中年的成熟与老年的睿智。
●(学院批评家)在学位、职称的压力下,把中国当代文学当成了西方文学理论的操练场、跑马场,肆意糟蹋。
●贾平凹的悲剧不是肮脏,而是沉溺于肮脏,没有从肮脏里开出莲花来。
●陕西作家几代人的史诗情结、底层情结、红色情结、自卑情结,都与他们的童年记忆息息相关。
●当代作家创作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太急,视长篇小说如进自家厨房,从名作家的注水写作,到青年作家的胆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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