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岛：后会无期之岛
它不是电影里的西西里岛，没有美丽的传说；它不是歌里的亚得里亚海，海边的风中没有吉他声……它只是荒凉沉默的岛屿，孤独固执地坚守在祖国最东边的茫茫太平洋上。
它叫东极岛。
因为韩寒的电影《后会无期》，东极岛一夜爆红，海上渡轮座无虚席，上岛船票一票难求。
然而，在它的盛名之外，东极岛没有任何现代娱乐项目，入夜后除了海浪滔天的声响就是村口大喇叭播出的《新闻联播》；没有像样的旅游景点，被迷雾笼罩的“海上布达拉宫”和“石头城”仿佛长了牙齿的幽灵，更不要说椰林树影、水清沙幼……即使对很多来过东极岛的人来说，这里也注定了是一座“后会无期”之岛。
文/图 李嘉茗
原来，海的深处是这般模样
那是2013年10月，陆地上的温度还持续闷热。于是我们跨进一艘船，丢掉锚，任大海决定去向。
海平面以下的逼仄船舱里，人们三三两两歪靠在三等舱的座位上昏睡，有人抱着垃圾桶已经呕吐过好几次了，封闭空气里的味道实在不是太好。唯一的电视机持续传出聒噪的声响，却没有任何人真正关心它播出了些什么。对于第一次真正的海上航行的体验来说，这段经历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回味。
此时，距离这艘渡轮从浙江舟山的沈家门半升洞码头出发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这段时间里，我都是在甲板上度过的，身边过道里堆满了摆放整齐的蔬菜、水果和可口可乐。身下的海面始终是深色的，散发着浓重的腥味，举目远望，目之所及的海面上是打着转的零星垃圾。
我开始为这段旅程担忧，决定回到我的座位睡上一觉，但船舱里的状况让我感到绝望，只得又再次回到甲板上。
此刻，渡轮仿佛刚刚驶过了一条“分界线”。受到污染的海面被抛在脑后，船身所在的海面成了碧蓝色，远处的海水则是宝蓝色混合着祖母绿，它们与阳光直接接触的表面泛起波光，闪烁而美丽。但船身却开始剧烈颠簸，被浪捧上天际又撒手坠下，骇浪甚至直接拍上甲板，溅湿了我的裤脚。
强烈的晕眩一时间让我闭了嘴、阻断思绪、停止抱怨和赞叹，只能紧靠船舱、抓牢栏杆大口吐气；裹紧了松垮垮披在身上的外套，任由太平洋的风吹乱我的头发，从发丝混乱的缝隙中看到摇晃的海平面在发生变化———那条线忽而是笔直的，忽而又成了一条圆弧，这是地球是圆形的有力佐证么？海天一色，云也舒展，它们被阳光镶上金边，在风中乍离骤聚。
原来，海的深处是这般模样。
岁岁年年的光景，在黄昏那一刻看穿
东极岛是个小群岛，由游人最多的庙子湖岛、几乎成了空城的青浜岛和最东端的东福山岛组成。在当地渔民口中，这里是“风的故乡、雨的温床、雾的王国、浪的摇篮”。两个多小时的里程，我到达的是庙子湖岛。
预先定下的家庭式旅店“梅菊客栈”里，只有阿姨一个人在家———她住在楼下，楼上的三个房间被改建成大学寝室的模样，虽朴素却整洁。阿姨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沈家门工作，“因为踩在陆地上感觉踏实”。他平日里还要兼顾家庭客栈的网店，收到支付宝的付款后再打电话告诉母亲入住客人的信息。阿姨的老伴身体还很硬朗，还要随大船出海打鱼。我们入住的那天清晨，他刚刚出海，夜里上岸带回五六只章鱼，干完一盅泡酒的功夫，全部用白水煮熟，放凉了冷冻到冰箱里，“慢慢吃，够吃好多天了。”
阿姨一家的生活，是岛上居民的生存模板。
梅菊客栈的地理位置很好，顺着码头的主干道穿过纪念品和海鲜一条街往上走，面海的半山腰上就是，二楼的“海景房”更是能将整个海港码头收入眼帘。日落之后，能远远地望见黑暗的码头，捕捉到渔船集中归来又稍纵即逝的不可思议。
这大概是岛上一天中少有的热闹时刻，喧嚣的码头上，渔船和归来的人们披着一层金黄的余晖，呈现出别样柔和的色彩，好像拨开了历史的尘埃，一眼看穿渔民岁岁年年的生活场景。远远望去，岸边几块礁石在海浪的拍打滋润下，衬着落日的余晖，犹如一盆盛开的牡丹。
一个几乎没有年轻人的荒凉之岛
在《后会无期》之前，东极岛的第一次走红要追溯到2001年1月1日的6时42分。根据英国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的测定，中国的国土迎接新世纪真正意义上第一缕曙光的照射点，即为东极岛东福山岛的最东面。
从那时起，这个偏居一隅，偶有游人的岛屿，开始成为许多人心中颇有吸引力的旅游目的地———且不论风景如何，至少回来后可以跟朋友说：“我已经去过了祖国的最东边”。
所以，东福山岛才是东极岛的核心。
要到东福山岛，还得换乘小船，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航行，风浪更刺激，上下颠簸加上左右摇晃，真是令人终身难忘的经历。船会在青浜岛短暂停留———除了这里码头集中的几家餐厅客栈，青浜岛几乎已没有住客，虽有“海上布达拉宫”的称号，但层层叠叠的废弃空屋更似一片凝固了的海市蜃楼。
我们住在东福山岛最高处的民居里———这几乎是东福山岛上最贫困的一家，连厕所都只能借用紧邻着的小学的。小学校已经荒废多年，我这才注意到：除了游人，整个东极岛上几乎没有青年和儿童。客栈阿姨说，有条件的家庭大多举家迁到了舟山，因为近两年旅游业的发展，才在旺季回岛经营客栈。
一个可以任意放肆的自由之岛
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电视节目，岛上的枯燥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们同去的一群朋友，只剩下彼此可以朝夕相对。于是，就像那著名的“话痨三部曲”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爱在黄昏日落时》《爱在午夜降临前》一样，我们在三天两夜里聊完了一辈子的话题。
理性是敌人，阻挡我们许多乐趣的可能，只有短暂地将其丢掉，变成任性生长的自由人，才能体会到那无以言语的欢愉。
在那三天两夜里，我们躺在巨浪拍岸的礁石上喝酒，没有遮拦的太阳把我们炙烤得像刚焯熟的大虾；在游人罕至的岛上徒步，穿越巨石和莽林探索岛屿的模样；在灯塔的对面高声唱歌，海风带来的潮气把嗓音都糊成黏稠的性感；凌晨4点就裹起铺盖往东边赶，迎接太阳拨开晨曦跳出海面的刹那画面。
白天，守着被擅自命名为“我们的”大岩石，数着寥寥经过的游人和海钓船；夜里，抠着大腿上蚊子留下的红包，对着浩瀚星空惊奇赞叹……
可是翁伯托·艾柯说，“永远持续的嘉年华是行不通的。”于是，在11级大风登岛前，这群快乐的疯子收拾行装漂洋过海，抓紧时间逃回了陆地。
回来后我一直在想，这辈子我一定会再去一次东极岛的，但同时又在直觉中隐隐感到希望渺茫———世界那么大，总觉得“新鲜”才是挑战。事到如今，我也终于坦然承认：东极岛是一座后会无期之岛。
Tips
1、据说每年5月至10月上旬是东极岛的最佳旅游时节，尤其是金秋10月，蟹满虾肥鱼儿壮。不过海上风浪变幻无常，要注意气象预报，此外就是一定要注意安全问题。
2、前往东极岛需在舟山的沈家门半升洞码头乘坐轮渡。平常每天只有一班，旺季周末和黄金周会有加班船，建议出行前做好攻略，提前买票。
3、庙子湖是东极镇最繁华的小岛，旅馆和宾馆也最多，一般当地人开设的家庭客栈简单干净，收费50元人/天（去年10月的参考价格）。
4、海鲜虽多，但大排档的价格并不算便宜，由于物资匮乏，蔬菜水果全靠渡轮运送上岛，收费更是不菲。只有海鲜面不贵，但不可能顿顿都吃。建议在住宿的农家客栈交伙食费与老板搭伙，新鲜小黄鱼、螃蟹、贝壳样样都有，我们还吃到了客栈男主人当天出海抓回来的章鱼。
5、除了吃住外，几乎没有收费项目。如果想体验直升飞机、环岛电瓶车、出海钓鱼等一定要带上足够的现金———岛上没有取款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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