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生素的“双层结构”
● 倪既新
前些日子，参与了电视台一部50分钟专题片的前期策划，主题是辨析抗生素的“双重身份”。判断选题的好坏，我有个经验，就是看提到它时自己有没有激情和联想。嗨，那天，当我一读到邀请电函并得知这个命题的瞬间，心里居然迅即浮起了几件往事，内容么，当然与抗生素有关。
首先，是30多年前任中专教师时留下的深刻记忆：我任课的几个班里，将近四分之一的学生，只要张口一笑，就都会露出两排灰牙来。这叫四环素牙，是他们从小生病用抗生素药太多的结果。而后，我应聘考入上海电视台任编导，一次去采访五官科医院王正敏医生，他正研制电子仿生耳，力图挽救无数后天失听的儿童。我从他口里听到了最意外最惊心的一句话：“患儿绝大多数是被过度使用抗生素造成
的！”而那时期，抗生素泛滥在我家也见证明：每次整理药罐，扔掉最多的是过了期的头孢拉定胶囊，因为女儿每次伤风感冒，医生配给的都是这种“目前最好的药”，外加自己买了备用的，就多到吃不完常过了有效期。现在想想真也后怕，因为大家已经知道，多用抗生素会产生抗药性。而正是有这个前提，当下情况就完全改变了：这天上午，家人诉说眼睛痒，我判断是感染了沙眼，觉得简单，就去买氯霉素眼药水，不料药房非要医生处方，否则无论如何不卖这一二元一瓶的药：“因为这是抗生素！”
从随意滥用到刻意慎用，这是因果演变吗？我不由想起一个流传甚广的因缘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英国男孩不慎陷入沼泽，正当生命垂危时，一个农夫闻声赶来救出了他。第二天，身为贵族的男孩父亲带他去农夫家答谢救命之恩。但农夫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不必报答。见到农夫也有个儿子，男孩父亲便许诺：“我将让您的儿子和我孩子一样受最好的教育。”后来，农夫的儿子弗莱明从事微生物学研究，发现了青霉素，结束了人类传染病无法治疗的时代。而长大了的男孩蒙患严重肺炎，就靠青霉素挽回了生命，他就是英国前首相丘吉尔。
历史证明，正是从发现青霉素开始，人类因寻找抗菌新药而进入了一个医学新时代。抗生素为人类健康作出了巨大的贡献，那何以今天又要严控它呢？
策划会上，我建议编导，这个节目应该有双层结构，表面由生动的故事细节来阐明抗生素的准确知识，内里则蕴含科学精神和人文思想，让观众思索后体会，凡事皆有度，再好的东西一突破合理使用之度，就会变成灾难。抗生素“双重身份”的转换分界线，显然就是“合理”这个度，不然，治病反变成了害人。
看来，如何看待抗生素，既是科学认识问题，也是人文关怀态度。我们能否由此续写出精彩的因缘新故事呢？我想，这或许正是抗生素的“双层结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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