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总统的和总统写的那些畅销书讲述的白宫故事

济南日报 2020-10-08 11:37 大字

《恐惧：特朗普在白宫》创下了出版公司销售纪录。

被特朗普解职后，美国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约翰·博尔顿像其他美国政客一样，开始出书。计划出版的《事发之室：白宫回忆录》因“涉嫌泄密”被特朗普政府告上法庭，同时引发美国两党争论。这已不是特朗普首次被曾经的“身边人”下笔攻击，一直以来，与白宫、美国总统有关的书籍在美国也不乏销路，“总统笔下的总统”与“别人笔下的总统”形色各异。

“不但疯狂且愚蠢”

6月上旬，美国知名出版公司“西蒙与舒斯特”就开始为拟定6月23日上架的新书《事发之室：白宫回忆录》预热。17日，《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华盛顿邮报》等多家媒体篇幅不等地“官泄”（得到出版社授权）新书部分内容。此举引来特朗普及其团队雷霆大怒，用一份长达27页的起诉书把博尔顿告上法庭，称博尔顿“违背协议、泄露机密”。

特朗普及其团队已被这类“白宫作品”坑了不止一把。2016年底，刚赢得大选的特朗普正忙着搭建幕僚班子，自称“粉丝兼智囊”的迈克尔·沃尔夫杀入白宫“西翼”，在短时间内与特朗普的幕僚们进行了不下200次的密集对话。其实，沃尔夫是个擅长“写总统”的媒体专栏作家，2018年1月，由亨利·霍尔特出版公司代理发行、沃尔夫署名的《火与怒：特朗普白宫内幕》先由《纽约客》杂志摘录预热，随后高调出版。

根据该书的描述，特朗普团队对突如其来的选举胜利手足无措，特朗普不知道众议院前议长博纳是否推荐当时的竞选顾问埃尔斯为幕僚长，顾问和盟友们对特朗普的信息来源表示怀疑并公然嘲笑他，曾被特朗普称作“第一朋友”的汤姆·巴拉克私下说特朗普“不但疯狂且愚蠢”……尽管许多书中当事人急忙出来澄清，当时的白宫新闻秘书桑德斯也站出来驳斥该书“胡说八道”，甚至作者沃尔夫本人后来也坦言“当然不会百分百的情节都是真实的”，但该书的热度和销量已无法阻挡——2018年1月9日正式上架时位列亚马逊畅销书排行榜第48449位，24小时后已跃居第一位。

“白宫内幕”书籍畅销

白宫前工作人员奥马罗萨·纽曼也出版回忆录，内容也是典型的“黑总统”模式，不过未掀起太大波澜。2018年9月，被称作“过去40年间白宫编年史最出色作者”、曾因参与揭露“水门事件”、两次获得普利策奖的伍德沃德撰写的新书《恐惧：特朗普在白宫》上架。这本书独家披露了一些惊人细节：如特朗普和时任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白宫办公厅主任凯利严重不和，前者在特朗普试图刺杀叙利亚总统巴沙尔时阳奉阴违，曾私下告诉同事“特朗普的行为举止仿佛一个五六年级的学生”，后者曾形容特朗普是“白痴”，说自己和同事在“疯狂之城工作，这是我做过最糟糕的工作”；时任白宫高级经济顾问科恩偷了特朗普办公桌上一份待签文件，如果签署美国将单方面退出美韩自贸协定……按照书中的说法，特朗普的内阁和幕僚经常无视总统命令，理由是这些命令可能构成破坏性或危险的后果。这种说法随后在《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中被自称“特朗普政府高级官员”的作者证实，称之为“我们安静地抵抗”。

书中透露，特朗普经常侮辱责骂幕僚和官员，如讽刺商务部长罗斯“人老珠黄”，说司法部长塞申斯是“弱智”等。该书出版后引发巨大反响，被书中提及的许多人物纷纷站出来“撇清”或向特朗普“表忠心”，特朗普家族众多成员则站出来强烈谴责这本书及其作者，一度威胁要让作者“吃官司”。

特朗普之所以如此不淡定，正是因为与沃尔夫等人相比，伍德沃德在“写白宫”方面口碑良好。白宫前新闻秘书弗莱彻曾坦言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伍德沃德，但“相信伍德沃德不会瞎编”。如今距《恐惧：特朗普在白宫》在美上架已过去近一年半，但该书仍在亚马逊畅销榜上排名前列。正如一些评论者所言，不管特朗普怎样暴跳如雷，但事实却是书中提到的那些吐槽特朗普的高官和幕僚纷纷丢了饭碗。

摸清总统口味需要6个月

2011年，被称为“总统影子”的白宫医生康妮·玛丽亚诺出版回忆录《我的病人是总统——白宫医生大揭秘》。这位自称见过“老布什和克林顿裸体”的医生用严肃的笔调记录了伴君如伴虎的生活。玛丽亚诺的任职时间涵盖老布什的最后一年和克林顿整个任期，小到总统的咳嗽、流鼻涕，大到血栓、晕厥，玛丽亚诺处理了一系列棘手的问题。即便是陪同领导人出访也会面临考验。有一次，玛丽亚诺陪同克林顿会见西班牙国王。对方突然跪地假装晕倒，玛丽亚诺的第一反应是抓住对方的胳膊测量脉搏，然后彬彬有礼地告诉对方：“您的脉搏很有力。”另一次在摩洛哥国王的葬礼上，克林顿突然身体不适，被阻隔在仪式之外的玛丽亚诺突破阻拦，及时赶来为其治疗。康妮通过自己的视角揭露了白宫人员随时待命、如履薄冰的生活。虽然书中没有多少劲爆猛料，但足以令读者感受到白宫日常生活点滴。

总统的厨子也喜欢写书。法国人罗兰·梅尼耶曾担任过25年的白宫甜点厨师长，赢得“白宫甜点掌门人”的美誉。2007年，梅尼耶在回忆录《所有总统的糕点：白宫25年》中，披露了许多趣事：“身为白宫‘御厨’，最重要的莫过于摸清‘第一家庭’中每个人的特殊口味。每换一届新总统，这个摸索过程就需要6个月。”在梅尼耶看来，直接询问每位总统家庭成员的口味是一种“粗鲁的冒犯”，需要自己耐心总结。比如，每当里根总统用餐结束之后，他便会及时地端上一些果冻类的餐后甜点。2002年白宫宴请各州州长的宴会上，他为宴会做了一道别致的甜点：一些用吹糖制成的大象和驴子模型“端”着一个个装着冷冻点心的小碟子。梅尼耶写道：“民主党州长们开始斩首吹糖大象的脑袋，而共和党州长们则展开了报复，纷纷切断了代表民主党的糖驴的脑袋。”

2009年，美国畅销书作家凯斯勒通过专访100名现任或离任保镖，在新书《总统的密勤》里大爆多位总统的秘史，对肯尼迪和约翰逊都纵情色欲的内容也毫不避讳。书中披露，卡特因“管得太宽”，在密勤局最不受欢迎，助手甚至要先请示才能用白宫网球场。相反，老布什则最受密勤局欢迎，有次一名保镖在深夜值勤时走进厨房找东西吃，突然身后有个声音说：“有什么好吃的吗？”他回头一望竟然是总统，老布什还提议一起找曲奇饼吃，十分亲切。里根则待人真诚。民众来信诉说生活艰苦，他会以私人名义开支票寄给他们。克林顿到哪里都会和民众握手，例如会跑到酒店厨房与厨师握手拍照；奥巴马夫妇和副总统拜登都非常善待特工，奥巴马在竞选总统期间，曾两度邀请保镖到他家吃晚饭。

总统儿子的“特权”

最了解总统的还有他的家人。里根总统的儿子罗恩·里根2011年出版《写在我父亲百年诞辰之际》回忆父亲。罗恩在书中着重提到，里根的幽默帮了他政治生涯的大忙。1981年3月，共和党人里根总统在华盛顿希尔顿饭店外遭遇到枪击。被送到附近医院救治，里根开玩笑地对周围的大夫说：“你们都是共和党人吧？”当时急救室里的主任医师约瑟夫·吉尔达诺是一位民主党人，但他回答说：“总统先生，今天，我们都是共和党人。”罗恩在书中还披露了作为总统儿子的一些“特权”。在美国，很多政府机构都允许政客“带着孩子上一天班”，1987年3月，罗恩申请要从早到晚陪同父亲一天，获得批准。那天从早到晚，除了中央情报局的简报他没能“旁听”以外，其他所有的会见，他都在旁边，这段特殊的经历至今令他难忘。

总统写回忆录是一种传统

撰写回忆录是美国总统卸任后的一种传统，这个传统从首任总统乔治·华盛顿就开始了。

但鲜为人知的是，华盛顿的回忆录并非本人所撰：他死于1799年，而他的回忆录直到1860年才出版。

原来退休后的华盛顿深居简出，并没有撰写回忆录的任何安排。他去世多年后，他的养子、著名作家卡斯蒂思鉴于当时美国社会政坛对立尖锐，对华盛顿的评价两极分化，唯恐养父缔造美利坚合众国的丰功伟绩被抹煞或贬低，就以华盛顿的口吻写了一部《乔治·华盛顿回忆录》，这部书以“表功”为主，文学和史料价值都饱受争议，但毕竟为“总统回忆录史”开了个头。

当时的美国，出版退休总统回忆录还是个“新生事物”，出版社对卡斯蒂思的创意充满狐疑，这部书稿被束之高阁多年，直到1860年才真正面世，此时不但名义上的“回忆者”华盛顿去世超过“一甲子”，连“捉刀者”卡斯蒂思都已经去世3年了。

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退休后原本没有撰写回忆录的打算，但他的长子约翰·昆西·亚当斯却认为“撰写回忆录很重要”，极力鼓励，最终促使父亲在1824年完成了回忆录。有趣的是，一年后约翰·昆西·亚当斯当选美国第六任总统，他卸任后积极主动地撰写了回忆录(也是第一位“自觉自愿”撰写回忆录的美国退休总统)。相较前面几位总统的回忆录、准回忆录，“小亚当斯”的回忆录文笔精彩生动，被许多人认为是“美国总统回忆录中的一部水准之作”。

第三任总统杰斐逊是《独立宣言》执笔人，号称“美国历史上智商最高、文笔最好的总统”，他是个著名的藏书家，曾将自己的藏书6487部全部捐赠给1814年遭英国军队焚毁的美国国会图书馆，但他并没有撰写一部以自己为主角的回忆录，而是写了一部以第一人称、视角演绎的《北美独立战争回忆录》。当然，这部俗称“一个国家的诞生”的“事件回忆录”记述了大量杰斐逊在独立战争中的个人事迹，许多是鲜为人知的，因此一般也被视作“总统回忆录”。

布坎南总统是最后一个亲南方奴隶制的美国总统，并因此在退休后名声不佳，但他的回忆录却被许多人认为是“第一本真正的白宫回忆录”(此前的回忆录将更大篇幅用于描写退休总统当选之前的事迹)，不过这部书“自我洗刷”的痕迹太过明显，因此评价不高。

胡佛总统是个富有争议的总统，也是个经历丰富、知识渊博的人，他被公认为不仅是政治家，也是采矿专家和著名作家，但他的回忆录却是自己口述、找人代笔的，他也成为第一位不隐晦自己著作是“代笔”的美国退休总统(此前人们普遍怀疑总统著作有代笔，但苦无证据)，有趣的是，多年后《胡佛回忆录》还被拍成电影并轰动一时，这是他前后历届美国总统都未能享受的殊荣。

艾森豪威尔虽笔耕不辍，一口气写下《远征欧陆》《白宫岁月》等一系列回忆录(据说他是美国历任总统中正式回忆录字数最多的)，但读者反馈并不佳，许多人认为他的回忆录“味同嚼蜡，通篇流水账”。

尼克松总统是又一个喜欢长篇大论的，他的回忆录历时十多年方才写完，厚1000页以上，分为上中下三册，蔚为壮观。尽管许多读者认为，尼克松回忆录过于严肃、缺乏趣味性，读来不免枯燥，但在书中他对自己在水门事件等问题上的错误直言不讳，赢得了一些好评。

老布什总统经历丰富，曾写过两本书(其中至少一本是朋友代笔)，但都不是回忆录，他一直拒绝写回忆录，现有最新的传记是同样当过总统的小布什代笔。论当总统的声望，小布什不如父亲，但他撰写回忆录的本事却“强爷胜祖”，2010年推出的个人回忆录《抉择时刻》为他赚了800万美元以上。

美国总统、包括著名总统中未撰写回忆录的也不少。其中有些如老布什，是“写了书，但未写回忆录”，还有些退休总统则什么书也没写过。不写回忆录的原因各不相同。像林肯、肯尼迪、小罗斯福等总统系中途出现意外，总统任期未满即早早去世，“回忆”来不及展开，“回忆录”也自然无从谈起；而威尔逊等人退休后度过漫长的赋闲生涯，却从未动过撰写回忆录的念头，不得不认为他们“不好这一口”了。

杜鲁门的救命稻草

第一个因为出版回忆录发了大财的总统是杜鲁门，据说他的回忆录《抉择的年代》大赚一笔，退休后主要收入来源就是这本书。

美国的第33任总统杜鲁门曾遭遇过多次投资失败，到他1953年卸任总统一职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个人存款。为了节约开支，他与妻子一同搬到了位于密苏里州的岳母家中居住。

虽然有很多公司和商业赞助邀请他，但杜鲁门认为一名前总统转投商界会贬低总统一职的价值，因此都予以了回绝。那时候总统并没有退休金，而杜鲁门的唯一收入来源是为前军人发放的每月112美元的退休金。

为了生计，杜鲁门决定写回忆录，1955年和1956年，杜鲁门的两本回忆录得以出版，并成为当时的畅销书。凭借这两本书，杜鲁门获得了67万美元的收入，但在缴纳税费、支付助手薪酬之后，只剩下了3.7万美元。

1957年，在向当时的众议院多数党领袖约翰·麦考马克诉苦的时候，杜鲁门说，如果不是因为卖掉了从自己母亲那儿继承的部分遗产，他“可能已经在接受救济了”。

一年之后，美国国会通过了《前总统法案》，为每一位在世的前总统每年提供2.5万美元的退休金。当时和杜鲁门一起享受退休金待遇的还有前总统胡佛。虽然胡佛很富有，并不需要这笔钱，但据称为了避免让杜鲁门尴尬，胡佛还是领了退休金。

与杜鲁门不同，第18任总统、南北战争期间立下赫赫战功的格兰特在1877年刚卸任的时候并没有金钱上的困扰。但在经过了两年的豪华环球旅行和一次失败的投资之后，格兰特宣布破产。为了还债，他甚至卖掉了自己在南北战争期间的纪念品。

正在此时，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建议格兰特写回忆录，靠收版税来养家糊口。于是就有了1885年出版的《格兰特将军回忆录》，这本书后来成为19世纪最畅销的书之一。书评人也把这本书视为所有总统回忆录当中，写得最好的一本。不幸的是，格兰特并没有看到自己回忆录的大卖——他在写完回忆录5天之后就因喉癌去世了。但是他的遗孀最终靠这本书收入了40万美元。

由于这本书写得过于出色，以至于现在仍有人怀疑真正的作者其实是马克·吐温，但马克·吐温本人一直坚称自己只是对格兰特的文字进行了“小幅度”改动。

克林顿靠回忆录大赚

与在位时“别人笔下的总统”相比，许多美国总统都习惯于“退休”后自己动笔回顾曾经的白宫生活。与专栏作家、新闻记者们笔下愚蠢、猥琐、荒唐、滑稽的“总统人设”不同，总统笔下的总统个个英明神武，但热度大多不如《火与怒》《恐惧》之类。曾有书评指出，美国退休总统传记通常叫好不叫座——看似发行量尚可，但大都是被各类图书馆购买收藏，真正被读者主动购买的反倒不多。此外，此类作品中“代笔”横行也成为美国出版业内皆知的公开秘密，读者和市场也不以为意。

通过回顾白宫生活，退休总统本人可以赚取丰厚酬劳。以比尔·克林顿为例，他的回忆录《我的生活》（2004年）在腹稿阶段就拿到出版商1500万美元的预付版税，仅靠一本书便成为美国首位著书收入破千万美元的退休总统。2018年，克林顿出版以总统为主角的第一人称白宫题材小说《失踪的总统》。为了吸引眼球，克林顿公开表示该书与美国知名推理小说家詹姆斯·帕特森合撰，2017年5月8日高调动笔，不到一年便上架发行。不过，克林顿的这本政治惊悚小说并非首部出自美国总统笔下的虚构文学作品——2003年，79岁的吉米·卡特出版关于美国独立战争题材的历史小说《马蜂窝》，被认为是第一部美国总统撰写的虚构文学作品。

其实别人笔下的美国总统未必都是“黑总统”模式。在好莱坞编剧笔下，美国总统要么被恐怖分子活捉——2013年电影《奥林匹斯的陷落》《惊天危机》，要么能亲自上阵以一打多——1997年电影《空军一号》……当然，这些总统形象就是个娱乐元素。

（据《环球时报》《看世界》《世界博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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