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组诗）
□李云
席地而眠
我的黑人兄弟
如块黑炭静卧在那里
席地而眠
头枕枯草
你听到渐远渐近的足音
和大地的心跳
目光远眺
草原上迁徙的动物大军
一队队的随雨水召唤
青草邀请远去
你也追随其后
带着你的牛羊
和扎小脏辫的黑美人
大块大块的时间
你们席地而卧
冥思远方
你们就是这样以大地为床
星空为被
幸福喘息
一直到天明
到动物们清晨吃第一遍青草时
你们用手里那根叫权杖的木棍
指向缓步而行的各色动物和急促翱翔的飞禽
“他们是席地而眠的
他们生命旺盛家族强大
我们为何不能？”
你们用一句诘问回答我的询问
今夜，我也会席地而眠
如一块黑炭投入黑夜的熔炉
醒来
我和动物们都平静安详
我会随你一起变成黑金
赞比西河
河马姓河
她潜在河中摇尾吐气
理直气壮
没有河姓的动物们
也理直气壮悠闲生活在一河两岸
譬如
鳄鱼枕岸哂曰
大嘴张开愜意地让鸟儿为他剔牙
狮子用长舌舔水
逗得赞比西河笑纹四溢
她是怕痒的河
长颈鹿支起八字长腿
向长河低下高贵的头颅
在致敬中吮水
绍纳人和恩德贝莱人
来此
或渔或猎
或击水三千
篝火旁生起舞步和歌声
使长河激动沸腾
月光之下
大河雀跃
它赶路正急
一切近在咫尺
斑马离我五步之距
吃草
狒狒在我三步之遥
嬉戏
长尾猴上了我的餐桌吃点心
鸟停足在我肩上
我是它一棵放心栖息的树
在这里我是他们至亲至友
如此熟悉：
没有距离
近就该近成这样
伸手可触
两无戒心
在这里我不防备
我心不累
阳光下
这是七月津巴布韦的哈拉雷
一个周末的上午
在靠近一家白人开的咖啡店旁是一个热闹
露天市场
这里买面包、黄油、咖啡
买服装、酒和番茄、土豆
买廉价的钻戒、台布和铁制的玩具
这里一切皆有
少有的是吆喝
有白人买黑人卖
有黑人买白人卖
都是轻声地问微笑地答
这时一首轻音乐从矮墙漫过
漫过来的还有研磨的咖啡香
阳光下
我看见三个女人在帮一个黑女孩
扎着小辫
她们告诉这一头的小辫
要扎一上午时间
这辫子里编进的红棕假发
“来自你们中国”
蓝天很低
白云可触
我微笑地眯上眼睛
享受阳光
行走在草原上的马赛女人
一定要结伴而行
那动物不管你们愿意与否
在狮子瞳仁里
红色的火焰
从一个村落漂移到另一个集镇
背上是熟睡的孩子
头顶着盛满清水的瓦瓮
左手搂着一捆木柴
右手拎着一袋刚用羊皮换来的盐和土豆
负重的她们
在做轻松的行走
尘土飞扬
歌声也飞扬
上扬到苍穹又被鹰们衔到远方
她们选择羚或鹿走的路线
两旁是注视目光
一样慈祥
各自尊重
各自安好
马赛女人和她们丈夫一样
衣着鲜艳
舞步狂野
心地善良
喜欢行足
脚印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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