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生活
我的父亲并不满足于他的父母期待他生活的方式——继承他们的小农场。当他和我的母亲抛下他们的村子,在陌生的小镇买下这块土地的时候,他们的想法就是:通过饲养银狐和水貂肯定能致富。他将所有已经筹集到的钱投入其中,而我的母亲贡献出了她当教师的存款。他建起了供所有动物们居住的饲养棚,又立起了可以圈住牲口们的栅栏和铁丝网墙。
现在我回想起来,那里发生了相当多的杀戮。马匹必须被屠宰,制成马肉;提供毛皮的动物每年秋天要被淘汰,只留下产仔用的牲畜。但是我习惯了这些,可以轻易地视而不见,为自己构建出一个经过净化的场景:那里有青青的草地和波光粼粼的河水,还有从河岸上的草地中涌出的一眼令人惊喜的泉水。它为那些注定要被宰杀的马和奶牛提供着饮水,我也用一只捡到的铁皮杯子来喝它。四周总是有新鲜的动物粪便,但是我忽视了它们。这些场景仿佛是来自我喜欢的那些书中。
在那些日子里,我必须时常帮我的父亲干活,因为我的弟弟年龄还小。我用泵汲取了新鲜井水,然后在栅栏里来回地走着,清理干净牲口的饮水罐,再重新灌满它们。我很享受这项工作。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和持续的孤独正是我所喜欢的。后来,我不得不待在屋子里帮我的母亲干活,于是我怨气冲天,说话总是像吵架似的。那被称为“顶嘴”。我伤害了她的感情,然后她会去谷仓向我的父亲告状。于是父亲中断他的工作,用他的腰带揍我一顿。之后,我就会躺在床上哭泣,制定出各种离家出走的计划。但是那段叛逆期终究也过去了,我变得乖巧听话,甚至成了开心果——我擅长描述从镇上听来的趣事和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可是,我的父亲进入毛皮行业太迟了,他的生意很萧条。父亲剥掉了所有狐狸的皮,然后是水貂,他用它们只换来了少得可怜的一点点钱,之后他白天忙着拆除饲养棚——那里是这份事业诞生和死亡的地方,然后他出发去铸造厂做五点钟上岗的门卫,半夜才回来。
比收入的损失更加令人意外而且将会变得更加具有毁灭性的是帕金森病的早期症状,在我母亲四十多岁时显现了出来。
一开始,情况不算太坏。她的双眼只是偶尔会以一种游移的方式向上翻白眼,而她的嘴唇四周由于口水分泌过量,那些柔软的汗毛变得很显眼。每天早晨,她可以在别人的些许帮助下穿衣服,她还能偶尔做些里里外外的家务活。她依靠内心的某种精神力量支撑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也许会认为,这一切太过分了。生意失败了,我母亲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但奇怪的是,我记得那段时光并非是不开心的。家中并没有异常的、绝望的气氛。也许那是因为我当时并不明白我的母亲不会有任何好转,只会更糟。至于我的父亲,他有他的精神力量:他喜欢那些在铸造厂里和他一起工作的兄弟,他们大多数和他一样,都在生活中经历了某些挫折或者磨难;他喜欢在他前半夜的门卫工作之外所做的挑战性工作,比如将熔化了的金属倒入模具中。这很危险,但是正如我的父亲所说的,“小心全靠你自己”。这份工作收入还不错,而且这对他来说是件新鲜事。
父亲出了门,我就开始做晚饭。我会做些我认为有异国风味的食物,例如意大利面条或是法式鸡蛋饼,主要原料都是便宜的菜,但我乐在其中。当盘子都洗好之后,我的妹妹必须将它们擦干净,而我的弟弟必须要我催促着才会把刷盘子的水泼到外面黑乎乎的土地上。吃完饭,我坐下来,把双脚放进保暖箱里,它的门已经没了,然后我阅读从镇上图书馆借来的大部头小说《独立的人们》,它是关于冰岛的生活的,书中的生活远比我们的要艰苦,但是其中有一种绝望的庄严;或是《追忆似水年华》,是关于那些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的,但是我不会因此而放弃;或是《魔山》,是关于肺结核和一场伟大的辩论的,其中的一方似乎是友好的、进步的生活观念,另一方是黑暗的却令人莫名激动的绝望。
在我结婚之后,我搬家到了温哥华。我没有回家探望病重临终的母亲,也没有出席她的葬礼。我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而在温哥华找不到可以帮忙照顾他们的人。我们穷得没钱支付路费。我们会说某些事情是不可以被原谅的,或者是我们永远不会原谅我们自己。但是我们会的——我们总是会那么做的。
在我的母亲临终前的一天夜里,她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医院,在镇上四处徘徊,直到某个完全不认识她的人看见她,将她收留进屋。如果这是小说的情节,正如我前面说过的,那么这太过分了,但是这是真实的。
(摘自《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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