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千古事

乐山日报 2019-03-17 00:00 大字

■陈大新

文章之事,古有藏诸名山,纳于大麓的说法,数千年来,以文章得以名传者不可胜数。

唐大历元年(766年)二月,杜甫在《贻华阳柳少府》一诗中说:“文章一小技,于道未为尊。”这一年的秋天,杜甫作《偶题》,开首便称“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后人对这样两种说法当如何理解呢?有人认为,一定是华阳柳少府,推赞杜甫诗文,杜公自谦,说文章是小技,而“文章千古事”,才是实话。文章小技说出自扬雄。子云文章雄视一时,但他却以为“雕虫小技,壮夫不为”。王嗣奭在《杜臆》中评《偶题》云:“‘文章千古事’便须千古识力,‘得失寸心知’则寸心具有千古。此文章家秘密藏,为古今立言之标准也。”换句话说,能使文章传于后人,流颂千古是立言者的追求,也是评判文章是“小技”还是“千古事”的标准。众口相传,当然是“千古事”,而如果文随身灭自然是“小技”了。

鲁迅对文章的态度也是极有意思。他不止一次说,只有处于劣势的人,才会写文章,1925年5月18日,鲁迅在写给许广平的信中谈到:“说话和弄笔的都是不中用的人,无论你说话如何有理,文章如何动人,都是空的。他们即使怎样无理,事实上却着着得胜。”但一方面鲁迅却以文章为“匕首”和“投枪”,称自己只有一支“金不换”。鲁迅能成为战士也正是因为他的文章,他的“寄意寒星”,他的“横眉冷对”,他的“血荐轩辕”也都在他的文字里面了。

宋代刘挚提出过一个“器识”的概念,顾炎武曾在《日知录》里推崇过“士当以器识为先”,认为以文人名于世是不足重的。器识者,“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之谓也。这是司马迁在《报任安书》里提出来的。费孝通认为,所有的学问,都不过是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章学诚说过:“文人之文与著述之文不可同时而语。”著述是成一家之言,通常指学术。中国曾有重学轻文的风气,旧式的学问家往往视文学为小道。不过这都是唐代以后的事情了。杜甫的时代,是很不同的,据王定保《唐摭言》称:“至神龙元年,方行三场试,故常列诗赋题目于榜中矣。”诗赋这些属于文学的作品当然也是一门学问了。况孔子云:“不学诗,无以言”。

新文化运动后,人们有了新的观念。文学从“小道”被推向舞台的中央,文学家的明星光彩,可以与学者们争辉了。文学作品成为经典完全是可能的,《红楼梦》成为“红学”便是先例。在新文化运动、思想革命、国民革命的风雷激荡中,文学承载了改造国民的重任。所以学者们也纷纷写起白话诗,作起小说来。

鲁迅是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人物,他是尚“真情”的,早于1908年,他就在《摩罗诗力说》中称:“盖人文之留遗后世者,最有力莫过如心声。”期待“有作至诚之声,致吾人于善美刚健者”的出现。孙郁曾评鲁迅文章说:“鲁迅的力量不都是来自知识与道德,根本的来说,来自他内心的美。”这其实正是真情的力量。出真情,就要说真话,这在利害关系十分复杂的社会环境下,是需要巨大勇气的。

今天,文章也会随着时代的变迁有所改变,但器识和真情仍然值得继续传承。器识可以理解为深刻的思想性和新时代的价值观,真情则是坦诚的态度和说真话的勇气。这两样仍然是评判文章能否成为“千古事”的标准。虽然我们现在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被一代又一代的巨人托举着,但要写出千古文章绝非易事。捷克诗人里尔克在他的《柏列格的随笔》里说:“我们应该毕生期待和采集,如果可能,还要悠长的一生;然后,到晚年,或者可以写出十行好诗。”然而,文章这件事毕竟是值得去做的,哪怕需要为此付出一生。

新闻推荐

社交媒体封堵新西兰枪击案视频

据新华社电新西兰枪击案一名嫌疑人15日在社交媒体“直播”行凶过程,多家社交媒体随后关闭那名嫌疑人的账户、撤销视频...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