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访昨天 □龚息武

匆匆而去的昨天已成为历史，历史便是无数个叠加起来的昨天。

“忘记昨天，就是背叛历史”，这一至理名言弥漫着哲学思辩。遑遑之岁月告诉我，昨天是人类成长的脚印，历史便是收藏这脚印的无疆老人，而且，是一位正大睿智的老人。在他空灵而深邃的思想里，我怀着一颗忐忑之心穿越身后冥冥时空回访从前，用慨叹与怀念翻阅发黄的历史，那是曾经执着的日夜，那是沉淀厚重的昨天。

“夜半灯前十年事，一时随雨到心头”，这是古人杜荀鹤在回访昨天。老杜是位“出身贫寒”，但“才华毕露”，然“报国无门，一生潦倒”的穷书生，亦是位忧国忧民之士。在他的一首《小松》诗里，自喻为埋没深草里的“小松”，这便是诗人一生的发现和情怀。诗人一时于灯前回访了十年的足迹，往事如蒙太奇般重显眼前，奋进挫折苦辣酸甜涌上“心头”，不禁感慨世事跌菪，缅怀岁月峥嵘。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崔颢满怀气势在回访昨天；“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李煜在花间情怀中回访昨天；“千古事，云飞湮灭”辛弃疾用他的豪气与志气回访昨天。他们都是攀上历史的峰巅眺望从前，才有了如此的成就与盛名。

我没有杜老辛老诸圣之胸怀远略，自然不能与之并论。然而，也有些许感触情愫。只要回到依依惜别的昨天，只要昨天曾有过追求与成功，有过沮丧与激奋，有过哀伤与感动，谁也不能沉默不语无情于衷。

翻开三十多年前的日记，泛黄发硬的纸页上，笔墨浸染的字里行间，处处都读到一个幼稚而沉郁、激愤而执着的我。如今吟读，真有几分迷惑和几许颤抖。那些怅惘与痛苦的日夜，无能化解的风霜雨雪，淤滞为心中块磊，压得年轻的躯体几乎放弃生机。然而，万幸的是，在那一页页弥漫悲观乌云的日子里，始终脉动着一线不懈的抗争与坚毅的执着，仿佛只有抗争和执着才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只有这样，才能于绝境中看到天边遥远的闪电，才能守侯冥冥求索后的一缕阳光。

“我要读书，我要上大学”，这是经几次“跳农门”失败后，于交恶、悲愤之中发出的竭斯底里旦旦狂言。我是一名屡败屡战的顽强“斗士”。“我要奋斗！要改变命运……我要读书，我要上大学！”那些日子，全然在压抑而不屈、狂躁而奋进的情绪中度过。那时的我，有时是毫无理智的恨不能摧毁世界的西班牙公牛，愤怒而凶猛；有时又是双手高举红斗篷、浑身伤痕累累的斗牛士，不但要战胜疯牛，还要征服所有的观众……命运不负执着人，经过夜以继日的拼搏努力，终于冲开象牙塔之门。

我的理想有了归宿，我的前途有了方向，我的“狂言”奇迹般得以实现。

这对于多年来只落不起几度搏击而最终成功的我，面对人生，心中不禁发出“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的别样慨叹；面对未来，无疑又是曾经“山重水复疑无路”眼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全新感受。有八一年八月三十日札记为证：“……明亮的教室，安静的图书馆，绿色的足球场，桂树成荫，校园清新，同学是那样风华正茂、朝气蓬勃，让我坚定了理想，看到了未来！”又九月一日：“新的旅程，道路宽广。知识海洋，任你驰骋。学问天地，任你飞翔。”在这些字字句句里，都焕发着青春气息，都充满对未来的信心与希望。

“崇高的理想是一个人心上的太阳，它能照亮生活中的每一步路”，那时脚下的路正是这样，每一步都洒满阳光。

这便是我三十多年前不惧艰难的脚印，便是我不向命运低头的昨天。不管昨天是伤是痛、是爱是恨抑或是辱是荣，都是我生命旅途心路驿站，总有我人生的亮光。

每一次的回访，都是不忘初衷，都是站上越过的山峰眺望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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