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三国空袭与叙利亚秩序重塑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西亚非洲研究中心博士后 2018-04-20 17:09 大字

截至2018年3月22日的叙利亚内战形势图。图中右下色块说明文字,自上而下分别为:俄罗斯-伊朗-阿萨德政权控制区、黎巴嫩真主党控制区、反对派/基地组织侵入区、“伊斯兰国”控制区、叙利亚库尔德人控制区、土耳其/反对派控制区。该图未描述基地组织对叙利亚西部的控制。

近日,美国联合英国和法国对叙利亚涉嫌制造化学武器的三处场地实施空中精确打击,以报复此前叙利亚发生的化武攻击事件。围绕化武责任归属和空袭合法与否,美俄之间展开激烈的口水仗。空袭不代表美国叙利亚政策将有重大调整,也很难改变俄罗斯和什叶派反恐联盟主导叙利亚地面的格局。但是事件也反映出,北约盟友之间正在努力重新协调立场,而俄罗斯与什叶派联盟之间或许已经出现了分化裂痕。

一、空袭何以规模有限

此次空袭规模有限,原因首先在于国际合法性不足

叙利亚不是《禁止化学武器公约》签约国,该公约是否适用叙利亚存疑。该公约规定,对违约情况采取强制性手段时须遵守联合国宪章,即不得使用或威胁使用武力破坏主权国家的领土完整和政治独立。

但目前为止,三国空袭依据的仅仅是先入为主的舆论指控,而非基于独立调查的责任确定,因此不可能获得安理会的授权。国际法对使用武力豁免的另外两种情形是施动者出于自卫目的和接受者的同意。美国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按照俄罗斯的说法是不请自来,本身是非法的。勉强可以解释的是,美国仍拒绝承认阿萨德政权的合法性,因此把被称为“白头盔”的叙利亚民防组织等非政府组织提供的信息当作叙利亚民众的呼声,并自动转化为叙民众对武力打击的请求。

空袭行动也缺乏国内合法授权。以美国为例,总统特朗普并没有事先取得国会的授权,而且由于阿萨德政权不是基地和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相反还在积极反恐,因此也不符合2001年以来形成的授权总统使用武力的反恐特例情形。根据美国宪法,总统使用非地面部队时应满足维护地区稳定和重要的国际规范以及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等条件。由于以上合法性约束,美国方面反复强调打击行动的目标限于摧毁阿萨德政权化武,而竭力避免引起俄罗斯方面过度反应,导致地区局势升级。没有国会授权的话,军事预算受限,特朗普很难应付未来叙利亚可能的局势恶化。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不仅美国国家形象受损,特朗普本人也很可能面对国内支持率下降。

美国缺乏扩大介入叙利亚内战的动力。在特朗普的安全战略中,美国在中东仅剩下反恐、遏制伊朗和维护盟友等少数几个目标,当然前提条件是不抵触美国(物质利益)第一的原则。在叙利亚,这几个战略目标之间相互冲突。“伊斯兰国”首都拉卡于2017年10月获得解放后,反恐的必要性下降了,相反,大国对抗的可能性上升。剩下的基地组织分支大多与叙反对派合在一处,继续对抗阿萨德政权和什叶派联盟。美英法三国在叙利亚的空军基地全部位于北部库尔德控制区,但是要控制叙利亚局势、缓解难民危机,更多仍需仰仗抵制库尔德的土耳其。沙特、以色列等盟友强烈要求美国扩大对叙利亚的军事干预。但是空袭前特朗普曾多次表态将从叙利亚撤军,空袭后他又很快发推特称任务已经完成。

空袭的意义更多在于协调西方盟友间立场,展示美国维护国际规则的形象。金融危机后,西方主导的全球化面临塌缩和逆转。俄罗斯收回克里米亚,进一步颠覆了冷战后形成的国际共识和地缘政治规则。特朗普上台后,口称美国第一,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退出巴黎气候协议,宣布将驻以色列大使馆迁往耶路撒冷,主动抛弃了诸多美国此前承诺的国际义务,加剧了国际社会的不确定性。俄美两国的政治缠斗,共同放大了北约成员国尤其是波罗的海三国的恐惧心理,损害了北约组织的权威。

3月份英国发生的俄前双面特工中毒案,是二战以来西欧的首例。西方陷入歇斯底里,集体驱逐俄国外交官,实施对俄经济制裁。特朗普方面尽管一直有通俄嫌疑,也只得附和参与。此次叙利亚化武事件为西方社会继续激进化提供了燃料。因此事件一经曝光,各国纷纷表态支持强硬手段应对。三国都强调空袭行动的目的在于维护国际规范,这等于要求美国展示领导决心,以维护盟友对北约有效性的信心。这种同仇敌忾、抱团取暖的心态也解释了英法加入此次有限空袭的原因。

二、俄方何以反应平淡

俄美之间的口水仗仅服务于各自国内政治的需要,不代表双方要升级在叙利亚的对抗。俄罗斯的反应实际上相当平静。尽管美俄之间在叙利亚政府军是否实施了对导弹攻击的有效拦截方面说法有出入,但可以确定的是,俄罗斯并没有实施拦截。关于这一点,有几种不同的说法。

其一,这是美国人精心策划追求的结果。美英法此次乘兴而来,有意展示肌肉和决心,绝不肯扫兴而归,因此竭力避免出现导弹被拦截击落的情况。为此,美国明着派出两艘巡洋舰装载实弹抵达地中海东部以转移注意,结果这两艘巡洋舰却没参与空袭。美国另外分别从地中海、红海和阿拉伯海三个方向同时发射了多枚战斧式巡航导弹,加上英法发射的多个型号导弹,以干扰和抑制俄罗斯可能启用的防空体系。为确保精确命中目标,美军还从卡塔尔乌代德基地升空战机,发射此前实战中从未使用过的空对地导弹。

其二,美俄打默契球,高调表演。尽管这次美国没有像去年一样按照空中相遇协议向俄方通报空袭目标,但是特朗普仍然通过推特暗示了空袭的目标和时间,这使得叙利亚有足够时间转移化武设施,假如叙方真有的话。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美国轰炸的将只是几个废弃的场地,那无论俄罗斯还是阿萨德都不会浪费宝贵的防空资源进行拦截。对美国来说,提醒对方有所准备,也可以尽量避免空袭扩大目标,引来俄罗斯报复,造成危机升级,或误炸目标,导致平民伤亡。

其三,俄罗斯明知叙利亚政府军使用化武,有意借此表明不同立场。作为阿萨德政权的主要支持者,俄罗斯曾主导2013年叙化武危机解决,解除了奥巴马的战争红线。当时的结果是公开销毁了阿萨德的化武库。如果此次化武攻击的确是政府军所为,那要么是俄罗斯默许甚至帮助阿萨德恢复化武制造,要么是阿萨德单边行动,在俄罗斯眼皮底下秘密生产化武。如果是前者,无疑会进一步坐实英国对俄罗斯在英国实施化武袭击的指控,加剧俄罗斯与西方的紧张关系,并且导致西方升级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如果是后者,那么在各自平淡的反应之下,俄叙盟友关系很可能已经出现微妙的变化,产生了裂痕。如果阿萨德担心可能被俄罗斯抛弃或出卖,那么它就有动力利用化武事件捆绑与俄罗斯关系。

三、化武阴影背后叙利亚困局的由来

目前,国际舆论多倾向于认为,是叙政府军使用了化武,依据是阿萨德以前曾经多次使用过化武,充分展现了在内战中使用化武的意愿和能力。当然,在第三方独立调查结果出来前,这一切都还只是人们的猜测。美国驻联合国代表妮基·黑利是力促特朗普采取强硬措施的关键人物之一。她指称称阿萨德政权曾执行了二十多次化武袭击。但是,叙利亚内战以来,有据可查的化武攻击总数超过七十次。另外的五十次左右是谁发动的呢?

外界认为,化武制备、运输以及投放各环节技术门槛很高,因此想当然认为只有政府军才有使用化武的能力。其实不然,阿萨德政权并没有垄断化武的使用,例外总是有的。2016年,“伊斯兰国”就曾在伊拉克摩苏尔使用过化学武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确都曾拥有化武库,后来有部分流入极端组织手中,加上两国边境漫长、易于被渗透,为外界输入战争物资提供了便利,客观上增加了追查化武来源的困难。

现代叙利亚和伊拉克都是英法瓜分中东的1916年《赛克斯-皮科协定》(Sykes-Picot Agreement)的产物,是从传统版图中切割出去大块土地后剩下的部分。即便如此,两国仍然族群众多,认同不一,加上地形复杂,国家化程度不高,又都是少数派占据主导,因此执政者经常需要借助高压手段来掩盖自身恐惧心理。老阿萨德的叙利亚和萨达姆的伊拉克都曾在应对国内叛乱或对外战争时用过化学武器,不过当时《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尚未签署生效。

后来,西方对伊叙两国的颠覆企图客观上促进了极端组织的发展。从2006年伊拉克费卢杰省起义到2011年利比亚卡扎菲政权遭到颠覆,再到2014年伊斯兰国崛起并一路开进叙利亚,恐怖组织接管了所到之处的所有暴力机器,包括美国部署在当地的坦克、飞机等先进武器,以及西方口中的独裁者们遗留下的化学武器。所谓的技术障碍是不存在的。叙伊两国都曾发生前政府军大批倒戈叛变的情况,连人带装备加入新的战争机器。

黑利义正词严地指控阿萨德政权用化武杀害本国人民的时候,仿佛叙利亚没有四分五裂,仿佛政府仍然掌握着不动如山的权威,仿佛极端分子根本不存在。事实是,叙利亚早已国家经济崩溃,由此造成的影响是普遍而无差别的。叙利亚石油资源本来就不多,又经“伊斯兰国”等轮番盗掘,财政收入耗竭。但是政府仍然需要向控制区内占全国六成的人口提供燃气、教育、公证等必要公共产品,这些勉强的治理都要靠外部持续输血才能维持。从2015年春开始,政府就发不出兵饷,军队士气低落,连吃败仗。结果是,如今超过半数的亲政府军都由伊朗资助或者直接是伊朗组织的什叶派海外军团。

面对可能的不利结果,阿萨德政权的恐惧心理是可以解释的。萨达姆下台后,逊尼派在伊拉克遭到清算和排挤。长期积怨加上资源有限,平等包容本来就难,但是报复性歧视待遇对习惯了主导地位的少数派来说就更难承受。2006年费卢杰起义中,训练有素的原伊拉克政府军干脆落草为寇,成建制地加入极端组织。在利比亚,卡扎菲先被阿拉伯国家联盟(阿盟)开除,又被北约和海湾国家设立禁飞区饱揍一顿,再交给极端组织猫抓老鼠般戏耍虐杀。面对西方和海湾国家在“阿拉伯之春”席卷地区趁势收割政权的局面,叙利亚当局震惊之下反应过度,也不算意外。

这里需要还原叙利亚在2011年“阿拉伯之春”大规模爆发前后经历的一些片段。

叙利亚至今未与以色列签署和平协议,两国处于事实上的战争状态,因此国内长期实行紧急状态法,集会游行均在非法之列。2011年3月,十几名少年因在西南部城市德拉书写要求暴君下台的标语而遭到抓捕,其中一名13岁少年受到折磨并身亡。事件引发当地社区抗议。这成为叙利亚发生街头抗议游行的触发点。抗议暴力化发展的起点则是随后发生在伊德利卜省的一场婚礼。军警按宵禁管理条例到场维持秩序,有人朝执勤军警打冷枪制造混乱,导致流血冲突。

是的,极端分子就混在街头社区和普通民众中。各国穆斯林兄弟会在海湾国家和土耳其的资助下,早已先期将在利比亚得手的极端组织和武器装备以及美国教官成批运抵叙利亚,准备下一场抢人、抢钱、抢地盘的狩猎盛宴。他们需要等待的只是一个集体冲锋的星火信号。

在半岛电视台的报道中,叙利亚几乎一夜之间就从游行抗议突变为全面内战。报道的目的在于使外界相信阿萨德政权已失去合法代表权,为阿盟循利比亚例开除叙利亚会籍继而为北约军事干预造势。然而报道也可以帮助我们还原当时的地面形势发展。伊德利卜街头的暴力规模很快就超过了当地军警的控制。政府试图将其他地方的军警调派支援伊德利卜,然而其他地方也开始暴乱。在明确的西方干预预期下,军队中的逊尼派开始带着武器成批叛变。政府军很快就不得不动用坦克、巡洋舰等战争工具来弥补人数劣势,但是仍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在地区教派对立的舆论氛围下,阿萨德镇压叛乱就成了教派清洗和屠杀穆斯林。随着政权掌握的资源不断萎缩,其合法性也日益流失。内战教派化的预期完成了自我实现。叛军与政府军在阿勒颇-霍姆斯-大马士革一线人口和商业密集区胶着交战。反对派一直期待外界军事干预,要尽力削弱阿萨德政权的代表合法性,因此内战从一开始就在人口密集的社区、城镇和外围乡村展开。在这种情况下,民众遭受池鱼之殃不可避免,而且他们的痛苦还成了政治作秀、塑造国际舆论、吸引外援的工具。

内战教派化导致了三个结果。一是抬高了内战停战的门槛,战争无限延长。双方都陷入不能赢就得死的困境,相互挣扎对掐着,滑向未定而恐怖的未来。这种情况下,即使阿萨德本人愿意下台,他所属的阿拉维派也不会接受束手就擒、引颈就戮的下场。同样,叛军也不敢相信阿萨德会在战后饶过他们,因此只能死战待援。二是战区民众开始大规模逃离战区。双方都试图用恐惧征服对方,因此战况异常惨烈。附近居民担心战争结果对己不利,会被报复,因此开始纷纷逃离战区。这是叙利亚难民潮的开始。三是政府将原先驻守东部与伊拉克边境线附近的部队都调往西线参战,试图改变僵局,导致东部门户大开。西线战区之外的大片真空地带为后来的“伊斯兰国”轻松占据。

难民潮和“伊斯兰国”崛起相叠加,改变了叙利亚危机的性质,刷新了西方对“阿拉伯之春”的认知,也为俄罗斯2015年9月底军事介入叙利亚提供了机会。在此之前,叛军从东古塔和阿勒颇南北两个方向接受外界支援,吸引寓居邻国多年又生活无着的难民返乡参战,连续对政权控制区发动攻势,几次几乎置阿萨德于死地。其中,距离首都仅10公里、逊尼派占多数、控制首都水源的东古塔地区自2012年就被叛军控制,后来又吸收了大量极端组织,从首都盾牌变成直插政权心脏的匕首。最近发生化武事件的杜马镇就属于东古塔地区。

不考虑叙利亚长期僵局、内战就在居民区发生以及反对派与国外干涉力量和极端组织的复杂合作,就将所有反对派等同于无辜平民,既不严肃也不公平。只考虑化武杀人,而无视长期内战给叙利亚人民带去的无尽苦难以及危机溢出对地区秩序的巨大冲击,是只见小义而失大义。

四、大概率事件:美国撤兵

4月14日,叙利亚政府军在一份声明中说,随着最后一批反政府武装撤离东古塔地区杜马镇,政府军现已全面收复东古塔。

收复东古塔地区后,阿萨德的权力将更加稳固。在俄罗斯和伊朗的扶持下,政府控制区面积从2015年时的不足2万平方公里扩大到目前的近8万平方公里。在内战国际化阶段,阿萨德一度成为政治谈判的最大障碍和妥协的中心筹码,仰赖外部支持才能勉强维系政权。在“后伊斯兰国”时代,叙利亚的主题由安全冲突转为政治进程,将产生新的地区安全秩序方案。阿萨德政权稳定,将是管控叙利亚危机,维护地区稳定,避免极端主义卷土重来的最现实的基础条件。

目前,阿萨德政权合法性的增长主要通过对反对派的军事征服和对控制区公共产品的提供来实现。三国空袭对这两方面都影响有限,很难对阿萨德政权本身造成更多杀伤。

空袭除了要协调北约内部立场外,似乎也试图安抚沙特和以色列等地区盟友。从这个意义看,空袭是项庄舞剑,主要还在展现美国有意遏制俄罗斯和伊朗扩张势头的姿态。特朗普从维持巴以问题和海湾对立的热度上收获颇丰,比如去年来自海湾地区的大笔军火订单。伊朗藉由什叶派反恐联盟在地区内迅速扩张,已经使沙特和以色列真实感受到安全焦虑,特朗普从叙利亚撤军的打算进一步放大了它们的恐惧。沙特正在进行激烈的内政外交调整,宣布将视来自也门胡塞族武装的导弹袭击为伊朗的战争行为。以色列也日益冒进,几次对叙利亚南部边境地区的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目标发动空中打击。

目前条件看,美国撤军仍将是大概率事件。自2014年10月开始围攻被“伊斯兰国”占领的叙境内靠近土耳其的小镇科巴尼,美国以国际反恐联盟名义时常空袭叙利亚,扶持库尔德武装逐渐控制了北叙利亚地区。位于库尔德控制区内的16个小型空军基地构成了美国在叙军事存在的主体。目前,反恐已经收尾,普京多次喊话外国势力撤出,美国既有的军事存在已失去正当理由,而且不追加兵力也无法应对普京和阿萨德组合的挑战,追加兵力又容易陷入大国地缘政治的险境,将来抽身不易。

库尔德作为美国的地区代理人又是有很多缺陷的。一方面,库尔德人只是反恐伙伴,不属于政治反对派,因此被排除出俄罗斯主导的政治谈判进程。另一方面,库区法律地位未定,封闭的地形和土耳其的敌意也加剧了库尔德人的地区孤立状态。美国曾有意武装30万库尔德人,以便美国在撤出后继续保持地区影响,但是土耳其出兵叙利亚已经直接否决了该计划。

担心被美国抛弃,库尔德人只得向俄罗斯寻求庇护,因为后者是少数有意愿和能力在战后安排中承认库尔德自治要求的角色。一旦库尔德人转向,美国多年来在叙投资将清盘归零。这迫使美国不得不更多倾向土耳其,默认其对库区的军事行动,既没有为库尔德人提供空中掩护,也没有向后者通报土军的空袭情报。

五、俄罗斯的三重角色

通过扮演三重身份角色,俄罗斯已经在叙利亚建立起有限但全面的掌控局面。

其一,俄罗斯是阿萨德政权的政治庇护者和财政资助者。这保证了俄罗斯在叙利亚军事和政治影响的长期存在。通过与阿萨德政权的官方交流机制,俄罗斯强化了与叙利亚安全和情报系统内部核心人物的纽带。通过设在拉塔基亚基地的叙利亚和解中心的协调机制,俄罗斯建立起与政权控制区内的各政党、名流、宗教和部落首领等关键人物的关系网络。

其二,俄罗斯为什叶派联盟反恐提供空中支持。经由反恐战争,俄罗斯不仅升级了塔尔图斯和拉塔基亚两个传统军事基地,新增了7个新的小型机场,还随着反恐联盟进展一直拓展至各方势力范围之间的冲突降级区。

其三,叙利亚政治进程的事实主导者。为了降低军费和避免将来在叙重建中承担过多负担,俄罗斯从2016年下半年就开始撤出正规军,但是在各个冲突降级区还是加强了雇佣兵的部署。由于兼有阿萨德盟友和政治进程倡议者的双重身份,俄罗斯可以通过向阿萨德开放冲突降级区方式决定未来战争对象,也可以通过施压阿萨德接受来挑选政治谈判对象。通过代理控制区对外联络,俄罗斯还建立起与库尔德区以及反对派的正式交流机制,甚至曾经通过安全担保劝说自由军撤退。

俄罗斯乐见土耳其和库尔德人在阿夫林和曼比季地区相互冲突。这会进一步排挤美国势力,同时让冲突双方都更有求于己。为约束土耳其,俄罗斯宣布伊德利卜省还有少量伊斯兰国残余势力藏身,表示不放弃对该地区继续动用武力。俄罗斯发展与其它地区力量的直接联系,目的在于巩固自身在叙利亚政治进程中的中心地位,以拓展俄罗斯国家利益。

但是俄罗斯渗透叙社会的做法与伊朗形成了竞争关系。叙政权还太虚弱,过于依赖什叶派民兵武装,伊朗的抵制使得俄罗斯很难完成对叙利亚的绝对控制。为平衡伊朗,同时避免与美国矛盾激化,俄罗斯对近期伊朗与以色列在叙南部相互打击以及伊朗与美国在东部叙伊边境地区的竞争升级都采取了放任观望态度。在叙利亚的优势地位使俄罗斯在与地区国家谈判时处于更有利的地位,也有利于其应对西方经济制裁。

六、结语:秩序重塑

当前,叙利亚正从反恐战争向秩序重塑过渡转型。游戏系统参数重设,各国的利益标的和威胁来源已经发生巨大变化。北约三国的空袭很难改变叙利亚地面局势,但是或许可以反映出曾经分散的美国盟国之间重新协调立场的努力,而曾经亲密的俄罗斯与什叶派反恐联盟内部却开始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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