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制自由的生命不是真正的生命 遏制生命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你的生命谁做主
□本报记者李雪萌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琼瑶阿姨最近的家事：80岁高龄的她，因为要不要给失智的丈夫插管的问题，与继子女闹翻。之前琼瑶已经多次发长文，表示支持不插管、不过度抢救的安乐死、“尊严死”；而继子女则认为“他的记忆失落了，但仍然渴望爱与被爱”，坚持插管治疗。
安乐死是个敏感而复杂的话题，在当下中国的文化传统与法律环境下，以笔者的认知水平，并不能对此有全面、客观、深入、兼顾理性与情感的论断。不如我们来看一场电影——A “内心深处的海”
这是一部西班牙影片《深海长眠》。从头到尾，都笼罩着淡淡的大海的蓝色。54岁的雷蒙·桑佩德罗已经在病床上度过了28年。28年来，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死去。他是一位轮船机械师，26岁那年，因为对潮汐的错误判断，跳水时他的头撞上了海底的岩石，导致颈部以下全身瘫痪。
幸运的是，他的家人——哥嫂、父亲、侄子，都很爱他，对他关心照顾得无微不至，社区的人也处处照顾他。雷蒙写诗，接受采访，接见律师，甚至还保持着幽默。由于是个“名人”，仰慕者纷至沓来，家里经常像派对一样热闹。
虽然一切看上去并不糟糕，但雷蒙认为自己的生命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与意义。由于全身瘫痪，他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
雷蒙的想法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家人不解，甚至感到委屈；宗教人士出于信仰，试图劝导他重新面对生活；单身母亲罗莎也找上门来，批评雷蒙不珍惜生命。
虽然一直想要死去，但雷蒙十分热爱生活，他甚至又有了一次爱情：女律师胡利亚帮助雷蒙展开诉讼，要求西班牙政府准许他由别人协助自杀，最终以失败告终。胡利亚身患遗传疾病，随时可能痴呆，同病相怜中，胡利亚决心违背法律，和雷蒙一起自杀。畏惧于死亡的严酷，最后关头，胡利亚放弃了，选择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女邻居罗莎人生失败，带着两个不同的男人留下的两个孩子生活。本打算批评雷蒙的不负责任，但罗莎却逐渐爱上了他。按照“爱他就是帮助他”的逻辑，在罗莎的帮助下，雷蒙最终服下了氰化钾，安静死去。
雷蒙去世之后，胡利亚收到了他留下的信。此时的胡利亚已经丧失记忆。她茫然地问：“雷蒙是谁？”在信中，雷蒙写道：“而我将放弃我的肉体/把我的灵魂交给死神/这样我才能永远/深深地拥抱你……”
故事从大海中开始，又回到大海之中，整部影片充满了潮湿神秘的大海气息。电影的英文名为：The Sea Inside(内心深处的海)，这来源于故事的主人公雷蒙·桑佩德罗的一首诗，大海也是这个完整、美妙、蕴意久长的影像空间无处不在的背景。雷蒙曾经说：“它给了我生命，然后再要回去。”在头部碰到礁石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东西——神圣的灵魂，他觉得在那一刻自己其实已经死去。B “地狱来信”
这是一个根据真实人物改编的影片。故事的原型雷蒙·桑佩德罗，26岁时因海边跳水意外导致全身瘫痪，但神智完全清醒。1993年，当时50岁的雷蒙展开诉讼，要求西班牙政府准许他由别人协助自杀，实施安乐死，但最终没有如愿。1996年，雷蒙出版了名为《Letters From Hell》（地狱来信）的书，诉说了他的经历和感受。最终，雷蒙在1998年1月在“未能证实身份的人士”协助下服毒自杀。当时西班牙警方逮捕了其女友，但随即，雷蒙居住小镇的几乎所有居民，约3000人陆续“自首”，承认协助雷蒙自杀。这一事件在当时引起轰动。
导演亚利桑德罗·阿曼巴看到了《地狱来信》。他将故事搬上了大银幕，并找来了哈维尔·巴登来扮演雷蒙。影片非常成功，获得了多个大奖，包括美国金球奖和77届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
哈维尔·巴登，就是《007：大破天幕杀机》中的那个大反派，大美女佩内洛普·科鲁兹的老公，奥斯卡最佳男配，威尼斯、戛纳影帝。他还出演了《加勒比海盗5：死无对证》，过几天大家就能在影院看到。当年他只有35岁，就将一个54岁、失去生命价值近30年的风烛老头再现得真实而令人感动。拍这部影片时阿曼巴也只有32岁，两个30多岁的人，已经对生命、爱与死亡有了这么深刻的理解认识。想想你30多岁的时候都在干什么？所做事情的价值，有时候真不是以年龄来衡量的。
在接受奥斯卡奖杯时，阿曼巴首先将这个荣誉归给了人物原型桑佩德罗：“尽管他充满了求死的欲望，但是他却传递给我们那么多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对于雷蒙来说，选择死亡如同选择生存一样，充满着爱和希望。单身母亲罗莎也发现，和一心求死的雷蒙在一起，反而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并不是只有活着，生命才有意义！C“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
听起来这是一部严重抑郁的影片，实际上整体基调却很唯美，画面更是蔚蓝清澈，散发着浓郁的文艺气息。
人有放弃生命的权利吗？人们对此有着截然不同的认识。天主教十诫中明确反对自杀。从不出门的雷蒙，为了得到死去的权利，好不容易来到法院门口，发现门口挤满了抗议的人群——都是来抗议安乐死的。活着还是死去，别说普通人，连哲学家都还掰扯不清。加缪的名言说，“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教士指责雷蒙不尊重生命，说“遏制生命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雷蒙则回击：“遏制自由的生命不是真正的生命！”
一边探讨的是严肃而沉重的死亡话题，一边又彰显着乐观向上、热爱生活的主旨。片中有一个著名的长镜头：
伴随着“今夜无人入睡”的男高音唱段，风从遥远的海边吹了进来。卧床的雷蒙眼神闪了一下，手指蠕动，翻身下床，从窗子一跃而出。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开始飞翔——飞过花圃，飞过高低的山谷田野，穿过峡谷丛林，向着大海的方向，飞到胡利亚的身边。“他们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就飞过来了。”
飞翔路过的一切生活场景无不充满了勃勃生机：教训孩子的母亲、坐在草垛上的农妇、牵手的情侣、开拖拉机的农夫、骑自行车的运动员、转动的风车——只有对生命充满热爱的人才能看到如此令人眩晕的壮美景观。他正在求死的路上，但是比任何人都更热爱生命，热爱这个对他不公平的世界。
雷蒙不是个丧失意志的垂死之人，他活得忙碌而积极。但如果不能在沙滩上奔跑，不能拥抱亲人，不能亲手写下动人的诗句，不如永远沉眠于大海。“大海深处，大海深处/在失重的尽头，梦想在那里成为现实/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穿过血与肉，超越一切/但我一直醒着/我一直希望我已经死了。”这是雷蒙本人的诗句。
生命是一条充满未知的河流，并不是总能把控住航向。当它不再是我们想要的样子，由谁来决定，是面目全非地继续前行，还是心平气和地永远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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