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幅母亲的肖像，或年轻、或苍老，永不褪色。“一些伟大艺术家最经典的作品，往往是他们的母亲肖像。”伟大的是作品，也是母亲，就像母与子，谁也离不开谁。
梵高是“疯子”，也是绘画天才。他画里的母亲很写实，也很特别。她面部饱满、光滑，满是笑意，皱纹浮现在眼角和嘴角，那是微笑过的地方。特别的是，她的眸子是草绿的。在给弟弟的信中，梵高说:“我给妈妈画了一幅肖像，我不能忍受照片的无色的单调，我按照我对她的记忆添加了色彩。”
绿色是梵高记忆里的色彩，是“表现人类可怕的激情”？还是表达对母亲的爱恋？他和母亲一样，“看不到，亦不知道世上的邪恶”。他像一个捉迷藏的孩子，藏身“在美术齿轮中，好像麦子在磨石中一样”。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只有母亲还在微笑着找他。
相由心生，绘画也是，不仅要用眼，更要用心。顾恺之曾给素未谋面的母亲画像。顾恺之自幼丧母，父亲的叙述，使母亲的形象萦绕于心。八岁时，他向父亲要笔墨，给母亲画像。父亲说，你连母亲都没见过，怎么画？顾恺之说，你说我画，总会画出母亲。以后，他每天都画，画好就给父亲看，不妥之处，再琢磨、修改。两年后，父亲惊呆了，母亲仿佛要从画里走出来。“太像了，眼睛特别像呀！”
那一双眼，就像父子炽热的心。母亲在画中，也在他们心里。惠斯勒说，人像画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表现的内容。当母亲入画时，他才知道自己错了。那天，模特没来，他让母亲代替。母亲没拒绝，摆出姿势，静静不动地坐了数小时。时间因此凝固，泛着母爱的光泽。侧脸端坐，凝视前方，黑色长衣线条柔和，白色蕾丝头纱和袖口色彩轻盈，构成永恒的温柔。这是儿子眼里的母亲！画完后，惠斯勒欢呼，“哦，妈妈，我完成了，它多么美啊！”他拥吻着母亲，她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儿子的作品很美，但最美的是她的作品——儿子惠斯勒。
高更的母亲肖像让人眼前一亮，或许在他眼里，母亲永远是年轻时的样子。
这幅画取材她年轻时的照片，也来自时光深处。画面背景是浅黄色，整幅画都是饱满、红润、温馨的浅色调。孩子眼里，母亲都是苍老的模样，但她们也年轻过。时光无法涂改，记忆不能修补，但绘画可以！高更穿越到过去，把母亲的嘴唇画得更厚、鼻子画得更宽，复原了母亲“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西班牙血统和异域风情。
在母亲最美好的时光，我们错过了。还好，她遇见了那个对的人，然后有了我们。
母亲用血脉创造了孩子。孩子用笔墨创造了母亲，穿越时光，“曾是惊鸿照影来”。那些母亲的肖像，在岁月里轻颦浅笑，不与时光老，就像生命的嬗递，生生不息，传承不止。
□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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