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第三世界的 出租车司机
■高 健
最近两个月因为加班出报，每周四都要打车回家。第一次不知就里，从火车站出租车排队的地方上了辆车，结果要了我37镑，后来同事给我推荐了一家出租车公司，叫speedline，从此我就一直叫他们的车。
这家公司的司机基本上都是来自第三世界的国家，大部分是黑人和印巴人，也有白色人种的，但是也都来自外国，比如东欧或什么国家。除了有一次叫车等了近四十分钟才到，长期用下来，一直没觉得什么不妥。然而，后来在网上无意中看到他们的评价，推荐指数只有一颗半星，大家都极力在说，一定要避开这家公司，说他们的司机不靠谱，不会说英语等等。如果我从来没用过他们的车，一定会被吓住，绝对不会叫他们的车，何况我每次打车都是深更半夜。
但据我自己这么久的经验，这家公司并没有网上描述的那么可怕。事实上，网上大部分批评也主要是针对司机语言不好，路况不熟等等。然而，司机的英文固然都带着第三世界的口音，却完全足够使用。至于路况，每次我一上车，司机就会问我家庭住址的邮编，然后输入他们的导航仪，一路就会自动导航，除了有一次我指示不清，车子开错了，每次都准确快速地到达我想要的位置。
坐了差不多有十次他们的出租车了，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司机。有一次遇上一个巴基斯坦司机，他问我从哪里来，我说中国，然后我就期待他说出下句，中国是巴基斯坦的好朋友——传说中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他居然真的不负期待，接下去说了句，啊，中国和巴基斯坦是好朋友！我在心里暗笑不已。
还有一位快乐的出租车司机来自斯里兰卡，他说话声音很轻，不停地像小母鸡一样咯咯笑，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他告诉我，来英国十几年了，20世纪90年代斯里兰卡内战的时候来这里的。他告诉我自己特别喜欢开出租车，而且这份工作挣得也不少，一个月能挣2000多镑，所以他非常满意。他说去年已经结了婚，今年刚有了个小女儿。
那晚从伦敦出差回来已是12点多，只好叫车。电话里告诉要等10分钟，然而，不到两分钟，短信就提示我们，司机到了。拉开车门，然后照往常一样，报邮编，开导航，就上路了。这位司机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白人，后来他突然问我，是不是学生？我一面说，不是啊，我已经毕业了。他“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我于是忍不住问，有什么问题吗？他才说，怎样才能让我的妹妹办学生签证来这里？他也是移民。他的妹妹今年19岁，在上大学三年级，他在想怎样让妹妹来英国念书，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些信息，需不需要他亲自去学校里问。
我告诉他申请英国硕士课程不难，只要能提供足够的资金证明，证明有钱付妹妹的学费就没问题。过了片刻，他开口说：“我妹妹在阿富汗，你知道，在阿富汗，活着现在全看运气，这就是我为什么想她来这里。”这的确是事实，然而我们完全无能为力。
下车的时候，我问他多少钱，他说fifty（五十），我的天！我心想，难道竟然碰上一个宰人的黑司机吗？这简直难以置信，我重复了一遍，是five zero（50）吗？他急忙说，不不，怎么可能！是one five（15））。这下我又觉得不敢相信了，我说，但是我一直都付的是20镑啊！他说，不不，你看里程表，说着让我看他座位前面一个小小的里程表，上面显示13英里，他又拿出一份价目表，指给我看说，你看，价目表上写着11.9英里是13镑，而2英里之后每增加一英里是1镑，所以15镑正合适啊！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直接接触到来自战乱地区的人民，一个诚实、正直、节俭、勤劳的人，告诉我阿富汗的人民活着要靠运气。这让我觉得无比愧疚。好像作为人类的我，对他们的生死也负有责任一样。
作者单位：英国《英中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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