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洋辣子”炒肉:我家喜宴佳肴
那年早春的一天,阳光明媚,我妈很自信地打开蒙在大缸口儿的“白老布”(白色粗布),请“大师”(厨子)站在缸“傍来”(旁边),她双手轻轻拨开上面苫的一层儿“农葱”(红葱)皮儿,摆得整整齐齐鲜艳如初的红“洋辣子”就跃入“大师”激越的眼帘。“大师”竖起大拇指,连连夸我妈储存有妙方!一种家常菜,在20世纪80年代,先后成为我家婚宴、满月宴佳肴。这道菜,就是红“洋辣子”炒肉。
靖远人称大辣椒为“洋辣子”(因其原产地为墨西哥),千万不要误认为是树上那种叫“洋辣子”的毛毛虫。顾名思义,红色的大辣椒就叫红“洋辣子”。
20世纪80年代初期,红“洋辣子”仍是一种比较“稀罕儿”(稀缺)的蔬菜。那时,尚无塑料大棚种植蔬菜。红“洋辣子”是深秋上市的,如冬季或早春要食用,就必须想办法储存很长时间。过冬储存它,最怕冻。我们这些城市居民家没有菜窖,只有另辟蹊径。我妈摸索了一种简易的方法,用大缸储存,但需要一种很简单但又很难凑齐的辅助物——“农葱”皮儿。
那年早春我哥结婚。
头一年深秋,我妈精心选购了120斤上好的红“洋辣子”储存备用。为了凑足够多的农葱皮儿,我妈除了积攒家中剥下的所有“农葱”皮儿,还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所有亲朋为我家凑。终于,凑了压得瓷瓷儿的两麻袋。我妈往缸底儿先铺一层儿“农葱”皮儿,再头朝上整整齐齐地摆一层儿红“洋辣子”；以此类推,直至摆满一缸,用“白老布”蒙了缸口儿,放在厨房中过冬。所有往缸中摆的红“洋辣子”都必须是没有任何瑕疵且带把儿的,否则会发霉烂掉。缸中只要有一个红“洋辣子”变坏,就会传染给其他的,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整整一个冬天,红“洋辣子”依然新鲜。“大师”请帮灶的人洗净、切好,和五花肉炒出了红“洋辣子”炒肉。甫一上桌,就被亲朋们争先恐后伸上来的筷子抢光了!
就这,婚宴结束后,我哥嫂端着放礼金的盘子谢过“大师”,我妈亲自送走“大师”后,还悄悄给我说:“‘大师\’把红‘洋辣子\’炒得略微绵了些儿,五花肉炒得柴了些儿,炒时生姜丝儿略放多了些儿；如果红‘洋辣子\’炒得再脆些儿、五花肉炒得再‘馊\’(酥)些儿,生姜丝儿再少放些儿,炒出的这道菜就更香了!”听着这番挑剔的话,我对她道:“那你炒好了,还请‘大师\’做(zou)啥?”“你个‘超子\’(傻瓜)!”她伸手欲堵我的嘴,“哪有东家炒菜的!声音小些儿,小心旁人听着‘消剥\’(讥笑)!”
我1988年春节后结婚时,塑料大棚种的红“洋辣子”已比比皆是。但我妈执拗地认为,大棚种的红“洋辣子”没味道,还是坚持使用了头一年深秋她就储存在大缸中的红“洋辣子”。炒菜的魏“大师”是“乌兰宾馆”的厨师,她边炒红“洋辣子”炒肉边对站在“傍来”(旁边)的我妈感叹:“这个老太太‘扎(za)板’(扎实)得‘劲大\’(很)!我们宾馆都用大棚种的菜了,她还用老办法储存的红‘洋辣子\’,‘扎板\’,太‘扎板\’了!”
1989年农历七月初九,我儿子满月宴在我家举行。请的“大师”是我初中同学、乌兰宾馆的厨师李向军。“拉菜单子”(写菜谱)时,向军写了红“洋辣子”炒肉。我一看,“噗齿(ci)”(噗嗤)一笑,向军问我:“你笑啥?我把菜名儿写错了吗?”“没有,没有!”继续笑的我道,“我就是想笑了嘛!”
此后至今,红“洋辣子”炒肉成为我们家常规及节庆常见的菜肴。只是应了我妈当年的话,如今日光温棚种出的反季节红“洋辣子”,的确没味道,用它炒肉,上桌后不再是大家争抢的“稀罕儿”。
诚然,如今我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层出不穷、数不胜数,红“洋辣子”炒肉只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道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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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克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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