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让马家队伍来复辟,打我们吗?马
你是想让马家队伍来复辟,打我们吗?马家队伍再来坐了天下,你就能重新过上那横行乡里的风光日子,对吗?我可以凭你这句话立马将你打成现行反革命,拉出去枪毙掉你!白头先生立即跪地鸡啄米似地叩头求饶起来,白头先生说,张队长你就饶了我吧,是我老糊涂了,我在胡说八道,你打得对,打得好!我哪敢盼着马家队伍再来呀。白头先生在旧社会像凶神恶煞,此刻却像可怜的小丑,白头先生也有向人跪地公然讨饶的时候,人们倍感惊异。当然,张队长的话也绝不是随便开玩笑说的,解放初期,还处于非常时期,区公署就操握着这方土地的生杀大权,张队长一句话,就可以杀人。尤其发现破坏新生政权的人,那是格杀勿论的。
张队长最后没有深究白头先生的事,并没有将他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给枪毙掉。但是,白头先生的生命已走近尾声,他剩下的时日已不多了。
不过,事情还真让白头先生说准了。不久,抗美援朝战争爆发,村上几十个青年人受国家征召入伍,开赴到朝鲜前线作战。朝鲜战争的酷烈是世界战争史上少有的,这几十个青年人最后都牺牲在了朝鲜战场,他们的家里,由区上陆续送来了一个红本本,叫烈士证书。
人们私下偷偷议论说,这白头先生真他娘神了,他现在可是土地爷的——神棍棍儿,说什么,什么就准,真是咄咄怪事!
张队长除了爱接近孩子,他还喜欢接近剌英。
张队长有事没事都要来到剌英的住处,和她小坐一会儿。坐下来后,两人难免会东拉西扯说一些事情。开头时,来得较少,一九五一年的春天后,来得就勤了,他几乎天天来找剌英。他来时,也不带别人,就他一个人来。
张队长已对剌英的身世和她身上发生的故事有了很深入的了解,他觉得这个女人不寻常。不寻常的女人总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心,使人不知不觉走近她。此外,剌英还是一个美丽得异乎寻常的女人,这又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剌英的美,使张队长深感惊讶。他第一次见到剌英,还以为她是一个刚满三十岁的少妇,待他弄清剌英的真实年龄后,他更是感到惊奇了。张队长没想到这方土地上会有剌英这么一个绝色女人,他承认,剌英是他走过的地方所见到的女人中的最美的一个。其实,深山僻壤往往出绝色女子,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张队长来到剌英的住处,随便搬块木凳就坐下来和剌英说话,张队长的作风显得朴素而又随和。张队长在地上坐着,剌英则在炕上坐着,剌英要下炕陪他说话,但被张队长制止住了。剌英不能下炕,只好赶忙将自己的一双尕脚藏在被子下面。剌英知道,女人亮着自己的脚丫和男人说话是很不雅观的。这一细节被张队长看到了,张队长于是首先开了腔,他说,旧社会对妇女压迫摧残得很厉害,妇女没有任何地位,一切的行为都只是为了讨好男子,为男子服务,这从妇女缠脚这件事情上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现在是新社会了,必须禁止妇女缠脚,妇女的解放,首先应从放足、禁止缠脚做起。谁家家长再要强迫女孩子缠脚,我就要毫不客气地将他们关进区公署的学习班,让他们好好学习改造一番!剌英也谈了自己对女性缠足的看法,作为一个小脚女人,她对这事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和看法,她的观点和张队长不尽一致。不一致也没关系,张队长对此并不见怪,他并不强迫剌英接受他的观点。处于不同的阶级,又有着天地悬隔的不同生活背景,他们看问题时有分歧,有时甚至出现严重分歧,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张队长见在这个问题上有些难以说服剌英,就笑了笑。当然,这不是什么大原则性的问题,要是在大原则性的问题上,剌英的观点明显错误,他还是会以批评的口吻说她,让她尽可能地接受正确的观点。
说完缠脚的事情,他们一时未能找出新的合适话题,于是就沉默下来。沉默下来的他们,便互相望着对方。剌英是个特别的女人,她从来不怯惧生人,尽管张队长曾组织群众严厉批斗过她,但她却从未怯怕过他。此刻,剌英审视张队长的神情显得安详而又镇定。剌英从炕头这角度望去,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此刻,张队长的脸上看不出在大会上常有的冷峻肃杀气,他的脸色相当柔和,当然,他的面貌望上去还很英俊。他此刻只是个男人。但这个男人显得很与众不同,他将本地的那些土里土气的男人全比了下去。张队长的英武俊逸是本地的男人、女人们所公认的。剌英专注地注视着张队长,不肯放过他身上的每个细节。面对剌英直视的目光,张队长的眼神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慌乱。战场上的英雄,在美丽女人面前却容易败下阵来。当然,在女人面前无端硬充英雄的男人,往往不是好男人。
剌英心里感叹,这个远路上来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她很欣赏这个男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又说话了。
张队长说,你还有抵触情绪吗?我们只是按政策办事,政策上规定该咋办,我们就咋办,不是我们有意要跟你过不去。
这话,张队长已说过无数遍了。
剌英说,政府要做的事,谁能抗拗得住?我能有啥意见。我现在明白了,这是大形势,不是你们个人谁要把我咋样,对吧?
张队长说,好好好,你这样理解就好。你的思想觉悟有一定进步,但这还不够,还要进一步改造思想,应将旧社会带来的腐朽东西从思想深处挖掘干净,争取做一个彻底觉悟的新人。
剌英说,新人?我还能做啥新人?世事已经变成这样了,我只能这么说,还能咋说?
张队长说,看看看,眨眼功夫,你的思想又退回去了。由此看来,改造人的思想该有多难。你还是有抵触情绪,还是不能放弃从旧社会带来的一些东西,这可不成。
剌英说,我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就得想从前的事情。我还活着,就得想,死了,才就不想了。新社会咋了?新社会来了,总不能把我劈成新旧两半吧,就是真劈成两半了,一半儿会顺着你们的思想说,另一半还要想着从前,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剌英的思想颇为深邃,说出的话也很深刻,张队长暗暗为之惊异。但听了这话,张队长的神情还是严肃起来。
张队长说,你可不能再这样想,这样说,否则,你会吃大亏的,除了我,你绝不能跟别人说起这些事情,好吗?
剌英说,我没说啥呀,难道我说反动的话了?
张队长说,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就很危险。
剌英说,那你说,我该咋说?
张队长说,我已给你做过无数次的工作,宣讲了许多思想政策,你知道该咋说。
剌英说,你是说穷人们分了我的万贯家产,我还应当大声宣传说,我是多么的欢迎啊!新社会,我在人们眼中成了妖鬼,我应当对人们说,新社会是多么的好!对吗?
张队长感到要准确、全面解答剌英提出的问题有些困难。张队长是个粗人,文化底子薄,理论水平也不高,他无法像人家那样信手搬来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以高屋建瓴的姿态来教育对方、说服对方,他于是只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他用右手捂着下巴若有所思。但可以看得出,他对剌英这样说话极不满意。也只有剌英敢于在他面前这样说话,换个别人,他是绝不允许的。
剌英说的是心里话,她也讲策略,她是在不明显触动原则忌讳的前提下,很机巧地流露出了内心真实的东西。她不想给人留下明显的把柄让人抓着,对张队长也一样。当然,既就是露出了把柄,张队长也是不会抓的,这就要看对什么人了。张队长很欣赏剌英的真诚和聪慧,她对自己机敏地流露出心里的一些真实想法,说明信任自己。这很重要,只有相互有了信任感,他们的交流才能继续下去,也才能够达到至深境界。
张队长说,我知道,人的思想弯子很难一下子转过来。转不过来也得转,迟转不如早转。思想转不过来,说的有些话就是假话,不过假话还得说,还得认真去说。我是老解放区过来的干部,见过的像你这样的人很多,有些人不肯将假话当真话去说,都丢了性命。你可要多加小心啊!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我这是为你好。
剌英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处处暗中关照我,我真的很感激你。但是,咱们是两路人,有些道理咱们永远也说不到一嗒儿去。
张队长说,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得走了。不过,你确实得好好改造自己的思想,要真心拥护新社会,这样对你好。(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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