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北鸢》描绘近代清明上河图

半岛都市报 2016-10-14 00:00 大字

半岛记者刘依佳

著名艺术史学者葛康俞,新文化运动领袖陈独秀,中国原子弹之父邓稼先,文物收藏家、鉴赏家王世襄,著名出版家范用,著名画家林风眠、潘天寿、李可染……这一个个显赫的名字,都曾留存于他的家族记忆中;

“当代最具大师潜力、最会说故事的小说家”、“两届《亚洲周刊》十大小说奖得主”……这一个个耀眼的光环,都曾笼罩在他头上。

无论是背后显赫的家族,还是个人的才情,青年作家葛亮及他的作品一直都是文化圈关注的焦点。而年轻的他也以一惯的严谨写作态度,五年写《朱雀》,七年写《北鸢》。而这《北鸢》,也是本期“快读”呈现给诸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最新长篇小说,一部以家族日常生活细节钩沉近代中国野史的小说,一部被称为工笔描绘近代的《清明上河图》的优质小说——《北鸢》甫一问世,即获“《亚洲周刊》全球华文十大小说”奖。

一封编辑来信,

促其书写家族史

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副总编辑应红介绍,《北鸢》是葛亮“中国三部曲”的第二部,也是书写近代中国历史家国兴亡“南北书”之北篇,第一部曲是“南篇”《朱雀》。

关于《北鸢》的创作缘起,葛亮回忆道,是因为出版祖父葛康俞遗作的编辑曾经给他写过一封信,“这位我很尊敬的编辑在信中说,希望我从家人的角度,写一写祖父的过往。”葛亮接受了建议,曾考虑以非虚构的文体进行写作,然而在反覆思量之后,仍然选择了小说这样一种更“有温度”的表达方式。

叙写近代的历史大事件和风云激荡,虽然当下不乏此类题材的小说和非虚构作品,但葛亮的《北鸢》并没有直接书写那个时代的宏观历史,而是以家族故事为引,着重写日常生活,将波诡云谲的近代动荡史寄予两个家族的命运沉浮,既保证了顺畅、有趣的阅读体验,同时典雅凝练、欲说还休的白描,也令读者感受到了无常时代下“常情”的分量。之所以采取文学化钩沉史实的写作手法,葛亮自有其考量:“我从家族成员的角度书写历史,并非单纯因为人物原型与我本人的亲缘关系,而是我觉得在家庭这个场景里,更能准确地将之还原为人,而非所谓的历史人物。历史太复杂,我希望能从大的格局感知下去关照入微。纵横捭阖是一种写法,一叶知秋也是一种写法。”而他认为,这种历史元素在日常精微之处的积累,是很动人的,“旧时风物,水滴石穿,久了,必然对历史有造就之功”。

白描上百人物,

主角原型锁定外公

《北鸢》整个故事起于商贾世家子弟卢文笙的成长,结束于上世纪中叶。在小说中,葛亮白描了政客、军阀、寓公、文人、商人、伶人等上百位民国时期的人物,内容涉猎大至政经地理、城郭样貌,小至日常烹调、书画、服饰、曲艺,包罗万象,不啻为一幅近代《清明上河图》。其中,书中主人公卢文笙的原型,就是葛亮的外公。

为什么一部书写祖父的小说,主人公的原型却选择了外公?对此,葛亮的考量是“趣点”,也就是小说的可读性:“我的祖父一生中有个很决绝的信念,即与时代、政治都保持距离,寄情于很单纯的历史、艺术世界里去成就自己。但我的外公却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而且有趣的程度远远高于祖父,这也是我选择我外公的经历作为小说主线的主要原因。”葛亮说,某种意义上,卢文笙本身这个人物更像《老残游记》里的老残,他看到了人生的大开大合,目睹了某一个阶层从繁华到衰败的全过程,也经历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大变革带来的苦痛和纠结,但他始终非常冷静、温和、正直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以更加开放、更加包容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世界,以及周遭的环境,“试图与这个时代达成某种和解”——正如小说中写道:“文笙在短短的二十年之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伏,甚而历练战火,直面生死。可待伤痛过去,最令他难忘的还是与仁桢坐在城头上放风筝的少年记忆。”这种心态,也是葛亮尤为推崇的、《北鸢》一书的主题:“再谦卑的骨头里也流淌着江河”。

只写“前半生”,

留存温和优美的记忆

通读《北鸢》记者发现,该小说是从1926年襁褓中的文笙被收养写起,止于1947年文笙夫妇领养了朋友的遗孤——“两个人,在病房里整理秀芬的遗物,发现枕头底下压着一张报纸……”。结尾在另一个故事将起时却戛然而止。对此,葛亮坦言在创作中,如何给外公找一个最终节点是他颇为困惑的事,“我外公作为一个资本家,这个城市里最年轻的资本家,他的后半生更为跌宕,甚至他经历了人生中非常大的转折和苦痛。我当时就在想要不要把这些写出来,但最后我选择了1947年作为终止点,我觉得这是出于我内心审美的考量。”葛亮说,在他看来,外公的一生是非常温和、优美的,所以他也希望自己的作品终止的那一刹那,文笙的人生仍然是一个非常温和而优美的人生。

而本书从头至尾,包括书名,始终跟“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此,葛亮也专门做了解释:“鸢”即风筝,全书以“鸢”作喻,犹如命运引线:直鲁联军煊赫未几,淡出历史;华北入寇,梨园名角命若琴弦,文化菁英风骨激扬。风筝虽随势而动,但在风起云涌、动乱兴衰的时代,却还总有“一线”牵引,亦不会丧失其主心骨,时代浮沉、人世跌宕,却不会偏离航线,这就是做人的本分。

亦真亦幻,

借鉴《红楼梦》的写法

在《北鸢》的自序中,葛亮明确表明书名是脱胎于曹雪芹一本散佚于民间的著作《南鹞北鸢考工志》:“曹公之明达,在深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之道。字里行间,坐言起行。虽是残本,散佚有时,终得见天日。管窥之下,是久藏的民间真精神。”而在小说创作中,尤其是在处理真实的历史与虚构的情节中,葛亮也借鉴了《红楼梦》的写法——“真实的历史悼亡被隐去,满腔心事托付给一派假语村言”。在书中,人物真实与虚幻交替出现,比如通过讲述以大军阀楮玉璞为原型的“石玉璞”(卢文笙的姨夫)的故事,牵出了张学良、张宗昌等一系列历史人物的典故,再如吴清舫给贫寒学生李永顺改名“李可染”的桥段,以及通过吴思阅与毛克俞(原型为葛亮祖父)的对话暗写陈独秀,都给人亦真亦幻的感觉——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不会把《北鸢》当成史书来读。但同时,小说诸多人物的言谈举止、人生机遇,却又真真切切地向读者展示了近代史的风云迭转及独具韵味的“民国范儿”。

虽然自言“无意钩沉史海”,但葛亮为写作《北鸢》仍做了大量的考据工作,包括访谈以及对文献的研究。应红介绍,比如书中提及“祭孔大典”,虽只是一处段落,葛亮却事先对府县两祀的日程、主祭的祭辞格式、祭服的具体样式都做了详尽地查证,尽量还原它最真实的一面,帮助读者更好地融入到小说的情景里。再如,小说在讲述卢、冯两家日常生活时,饮食、曲艺、茶道等民国风物,甚至于一碗炉面、一碗栗子羹的做法,作者都能随情即景,信手拈来,细致入微,让读者真切体味到了彼时的人情掌故,甚而连世纪见证人,年届九十高龄的著名旅美作家聂华苓女士读了这部小说后连称:“《北鸢》令我惊艳。许久没读到这么精彩的小说了。葛亮所写的那个时代,正是我生活过的。葛亮如此年轻,竟写出那个时代的小说。感谢这部作品将我带回我最怀念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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