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花儿会”
■钟志红
“柏木改下浆者呢，我的花儿稀没广者呢，好像二郎山松柏长者呢，好像洮河大水响着呢……”没有伴舞的助阵和乐器的渲染，没有荧光的暧昧和粉丝的虔诚，甚至没有一身光鲜养眼的服饰和浓妆艳抹的脸蛋，那一对羞赧脉脉的男女，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把高亢的二重清唱放飞在韵云雾端！
时光如梭，一年又逝。这一年，几次参加各地的颁奖活动，唯六月间的陇上行，让一条不及竹公溪的洮河、一曲逊于小苹果的“花儿”，坐标在我2015年最是感怀的圆点上。
那天用过早餐后，我捷足下楼到宾馆大厅，待车前往腊子口。可在我之前，早有两对男女已是正襟危坐。细一打听，方知是组委会从当地请来的“花儿”歌王。就当我摆出一副屁颠的笑脸，热情地拽他们入镜时，殊不知人家对镜头过敏，急坏了摄影者：“再自然些——茄子！”
随着参会者与歌王们接踵合影，人家更是手足无措，茄子不被霜打都不行。可当登上大巴，不待车启动，年岁稍长的男子首先扯开了嗓子。一句唱词着落，女声接力放歌，音质饱满、荡气回肠。一时间，车厢内无人窃语，仿佛被歌声驮入远离尘嚣的圣境……
尾音翘上，戛然而止，回音渐行渐远。还是泰国《中华日报》副刊主编梦凌女士一个掌声，邀来了全车人的沸腾，大家纷纷起身，由衷鼓掌并讨教没听明白的歌词。当地作协主席包容冰先生逐字逐句的“翻译”，让我获得了有关“花儿”的初浅知识。
“想哩想哩实想哩，想的眼泪常淌哩，眼泪打转双轮磨，淌得眼麻心儿破，肠子想成丝线了，心肝想成豆瓣了。”人们世代披星戴月在这片贫瘠的黄土高坡上，劳作闲暇时，两山遥望的青年男女们，就是以这样的对歌抒解疲惫、释怀孤独。
“怜儿过了洮河水，手扶船帮下了泪，越看马儿越远了，眼泪花花旋满了。”激情四溢又不失缠绵细腻，余音不绝且撩人心扉。“花儿”传统的修辞手法，沿袭了《诗经》的赋、比、兴的表现艺术；有着大西北之魂的民歌“花儿”，旋律已流传了千百年，而歌词皆为歌者即兴所编撰。他们见山唱山、望云颂云，接地气的歌词，把生活与爱情、自由与幸福尽情表达。
窗外，那条流量极小的洮河，追随歌声潺潺相随，她的殷勤可是惯性使然？不否认，我好赏“信天游”，也偏爱“二人转”，但对“花儿”的欣赏还得从小学生做起——虽然没有听懂一句歌词，可那旋律给我一种原生态且悠远长的体味。
返程受阻，源于狂风大作，暴雨来袭，却让我与一场“花儿会”邂逅。洮河畔，上万人的男女老少身披雨具，站在泥泞的山地间不舍离去，这是他们一年里的节日，更是他们一生中的珍爱。的确，这一片贫瘠的黄土地，不知收藏下多少风起雪落、刀光剑影，却不足以扼杀“花儿”从山水深处喷薄而出，回荡在岁月的原野上。
“今年花胜去年红，料得明年花更红。”唇齿相依，是对生命诞生的感怀；习惯感恩，是对热爱繁体的剖析。洮河水流淌在我2015年的纬度上，花儿曲缭绕我2015年的经线上，跫音依然光鲜——因美而为、唯善而行、循真而往，丰腴我对2016年的一往情深和无限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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