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桐花开 杨盛民
“懵懂不懵懂,穷人莫听富人哄,油桐开花就下种”,这是清明至谷雨时节,母亲与父亲唠叨最多的一句话。
这个时候,父亲就把家里最好的一块土地平整好,母亲也把上一年留好的南瓜种、黄瓜种和玉米种浸泡加温催芽,时时巴望着,生怕热了烧坏种子,凉了又发不了芽。
家乡的山坡上,在四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多情的杏花,带雨的梨花,迷人的桃花,朴实的油桐花争相斗艳。
我对油桐花,却另有一番情愫。油桐很平常,花却美得令人惊叹,开得矜持秀气,素雅清新。油桐花,朵大,花瓣厚实,小喇叭状的单层五瓣,上白下为条纹状淡红,花蕊淡黄温馨。
洁白的油桐花瓣儿,微微地泛着红晕,那白的纯洁,全无脂粉气;那红的淡雅,不先声夺人、也不咄咄逼人,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羞涩,玉雕般高贵而潇洒。
那花香含蓄而悠远,不浓不淡,不俗不媚,沁人心脾。春末夏初,阵阵清风吹来,桐花凋零,空中与大地飘转着雪白的花雨,宛如天降雪花一般,也就有了“五月花落,纷飞似雪”。
在我家乡,油桐树是最常见的小乔木,树高十余米,所有村寨都能见到。这主与当地人的生活习惯有关,因为,油桐树全身是宝。
80年代前,家乡还未通电,每家都用油桐籽榨出的桐油来照明。在油灯里盛上桐油,用灯草作灯芯,光亮与蜡烛差不多。
桐油是纯天然的油漆,用它来刷木桶、洗澡盆、木板、木船、油布、木制农具,结实轻巧,防水防腐,驱虫防裂,光洁明亮,几十年上百年不坏。
我读小学时,父母让我们三兄弟到自家的山坡种了一大片油桐树,那是为了补贴家用。
油桐树的生命力特强,从不择地势,不嫌贫瘠,在冬季乱挖一个坑,放上两颗桐油籽,来年开春就看到破土而出的幼苗。不用施肥浇水,三到五年,油桐树长得像村子里的小伙子一般墩实健壮,像村姑一样的质朴清纯,枝繁叶茂。
春天,油桐花开的时候,我们就结伴而行,徜徉在花下,快乐的时光在花间流淌;夏天,在地里干活汗流浃背时,油桐树下就成了遮荫歇息的好地方。若是渴了,摘下一片油桐叶,折成一个椎体的碗,去水井那里享用清澈甘甜的山泉。
到了秋天,油桐熟了,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父母没有零用钱买文具和零食,我们就去山坡上,把油桐果打下来,背回家里,堆在潮湿些的角落。等它的壳变软,用手剥开,尽管双手被染得黑不溜秋,但心里那个高兴劲儿一点不减。剥出来更多的油桐籽,就拿去集市上卖钱。用这些私房钱,我们逛街,看电影,买铅笔本子,买油炸粑、瓜子、水果糖解馋。这个时候,才是我们的“奢侈生活”。
秋天的油桐树叶,很皮实和宽大。当地人喜欢用它来包粑粑,我们称之为“油桐叶粑”。父母做的油桐粑,包有红豆,外裹一层黑芝麻,真可谓五味扑鼻,香甜细嫩,油滑清香。蒸馒头或者馍馍,父母总喜欢摘几片油桐叶,清水一洗,垫在笼底,馒头和馍就不会粘笼屉了,还有淡淡的油桐叶香味。
冬天,油桐树叶掉了,树干光滑。我就随父亲到山上砍掉些枝桠,作过冬的柴火。油桐还是培育菌类的好树种,那些碗口粗的树干,置入木耳或冻菌,来年春天之后,就会长出很多木耳和冻菌。这些天然的食品,绿色生态,口感好,还有延年益寿、防病抗癌之用。
油桐的花,亦有清热、解毒、生肌之能,桐油可治烧伤,亦能败火。若有孩子感染风寒、拉肚子,母亲便拉扯一块白布条,往中间滴几滴桐油,用火烤热,绑在肚脐上,比吃药打针还灵验。次日一觉醒来,病症全无。
老家的油桐花,年复一年地开着。当年那群树下的孩子,都成了田野里的守候人。我踏风而来,只为寻找那些遗落在油桐树下的一缕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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