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三八节
陈立群
春天到了,三月柔柔的春风中,我们村迎来一个特殊的节日——“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
春节、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这些节日,乡下人可没少过,可我和村里左邻右舍的妇女们却很少过三八节。大早上,在外地工作的女儿就打电话来说,三月八日是全世界劳动妇女的节日。我问她这天该吃啥?她大笑,说这天就是让你歇歇。她说城里人过三八节会给女职工发福利,放半天假,或是看电影,或是聚餐,送一条围巾呀,什么样的都有。女儿说今天你好好歇歇,啥也别干。我说,不干你爸能吃上饭啊?你奶奶有人侍候啊?女儿嘿嘿一笑,说给我订了一束鲜花。我一听就炸了,浪费钱!女儿嬉笑地挂断了电话。
吃过早饭,喂完鸡鸭鹅狗,没啥紧要活计,看阳光暖洋洋地照着,柔风暖暖地吹着,淡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心不由得轻松起来。平时我喜欢看看书、写写字,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浪漫的心还有。不如给自己的心灵放个假,去村外的山坡上走走,看看草地返青了没有?看看杏树、榆树、柳树打苞了没有?
刚出大门,就听见村广播里传来村妇女主任小李惠热辣辣的大嗓门,叫全村妇女都去村委会开会,过三八节。真稀奇,往年从来没有过这档子事。前院二嫂、三婶子、小英媳妇等左邻右舍的妇女们都出来了,大伙儿互相打听着,嘻嘻哈哈往村委会去看热闹。
村委会在村东头,是以前的村小学校改建的。三十多年前,我就是在这儿念的小学。那时孩子真多,我们一个大队二三百个适龄儿童都在这儿读书。每当放学时,排着长长的队伍,走多远都不散队。遇到雨天或雪天,踹着泥泞土路往家走,常有鞋子陷落泥里哇哇大哭的时候。现在村村通了水泥路,下多大雨雪都没关系。当时的一溜土坯房子,几经翻盖已经变成红砖房子,操场也换成水泥地面,四周建了围墙。可现在,村里适龄儿童越来越少,仅有的几个也去县城读书,村小学取消,校舍变成了村委会。当初操场四周的杨树和柳树已变得粗粗大大、蓬蓬勃勃,高昂地挺立着,守护着曾经的校园。
还没等进院,就听到村委会院里的吵闹声和锣鼓声。好多人正围着小李惠主任分秧歌服,红红绿绿的秧歌服和漂亮的秧歌扇子特别喜庆,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置得像个会场。看我们一小帮人进院,小李惠说快点快点,参不参加秧歌队,参加的送扇子。她说,开完会去敬老院,咱们过一个有意义的三八节。
二十八九岁的小李惠是新选调来的大学生“村官”,听说在校还是学生会干部呢。一个黄毛丫头,刚来时大伙都不服她。可不久后,通过几件事让村民们不得不服她。
那会儿正赶上村里二娃媳妇生孩子遇险,双胞胎孩子不足月生产,大人大出血进了ICU,小孩进了保温箱。大人小孩都下了病危通知书,抢救费用需要二三十万元。二娃父母愁坏了,情急之下想保一个孩子算了。小李惠知道后,紧急在互联网上申请了捐款活动,两天时间钱就凑够了,大人小孩都得救了。大伙都夸:得亏这小丫头了。
村里志安家开车遭了祸事,两口子没了命,还撞坏了人。留下家里一个寡妇老妈领两个上学的孩子,老妈哭瞎了眼,两个孩子成绩一落千丈,整天混在游戏厅里。李惠苦口婆心地劝说,给买吃买穿,掏钱资助他们上学。那个小点的女孩子,她经常带在身边。一个年轻姑娘做到这样,大伙都由衷地佩服。她还带领村里妇女出外学致富技能,种蘑菇,用苞米叶子麦秸秆编工艺品;教妇女们在网上卖货;村里谁家女人受男人欺负了,她保证会头一个冲上前保护。虽然年龄小,但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小李惠主任”。
这是我们村第一次过妇女节,大家都热情高涨,有不少闲着没事干的老爷们儿也来凑热闹。
三八节不光是城里妇女的节日,也是咱农村妇女的节日。今天咱妇女们放假,在家啥也不用干,小李惠主任说。大家欢呼、掌声,男人们咧着嘴笑。但不能闲待着,咱要过得有意义。她提议,去村里敬老院扭秧歌、慰问老人。大伙都高呼同意同意。会上表扬了村里几位模范妇女,她还自掏腰包买了毛巾和香皂送给她们。有我家前院老李二嫂,有杨二媳妇王海英,还有西头马三媳妇翠莲,还有别的几位能干的媳妇。
二嫂快六十岁了,从三十多岁开始侍候瘫痪的婆婆,端屎端尿,从不嫌弃。婆婆去世后,公公又得脑梗,半身不遂,一侍候又是十几年。现在一儿一女都已考上大学在外地工作,她却始终在家安心侍候老人。
海英老公在工地上干活砸伤了腰,下半身不能动。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还要种二十多亩地。开始几年日子过得难,后来村里推广大棚蔬菜,她带头去外地学技术,回来又承包了几十亩地,种辣椒、胡萝卜,一年就见效果。几年时间翻盖新房子,买了运输车。她不光自己挣钱,还帮助带动村里一批人一同致富。
翠莲年轻时老公就去世了,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农忙时种地,冬闲时打工。不仅家里日子过得井井有条,还把两个孩子教育得特别优秀,各自考上名牌大学,毕业后又考上研究生。小儿子研究生毕业放弃大城市高薪工作,自愿去大西北山区支教,县里把表彰信都送到家里来了。
会议结束,一支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的秧歌队出发了。
此时,蓝天丽日,微风送爽,一路上,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出来笑盈盈地观望着,夸赞着哪家媳妇长得俊、哪个妇女扭得俏皮好看。小孩子们跟着跑闹,一些男人们实在忍不住,也加入秧歌队伍里扭起来,女人们扭得就更加欢快了。
村敬老院里,老人们今天都格外精神,穿戴得厚厚实实,坐在窗前的一排排小椅子上观看秧歌,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闹完大秧歌,又帮助老人们打扫卫生、洗衣洗头、包饺子、做菜,敬老院里洋溢着欢乐的笑声。
我帮一位八十多岁不能自理的老大娘洗涮,喂饭。走时,大娘抓着我的手直说谢谢孩子谢谢孩子。我羞愧得脸红,心里暗暗想,以后要经常到这儿看看。
从敬老院出来,已是下午时分,阳光依然耀眼。我看到远处的山坡上泛着点点金绿,一棵棵杏树、榆树沐浴着阳光,枝条鼓着无数的苞蕾,泛着油润的褐色光芒。
忙碌了一天的我,一点也没觉得累,反倒感觉浑身轻松,似乎有使不完的劲。老公早就打过电话,叫我放心玩,家里他做好了饭菜,就等着我回去喝一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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