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小“1”扣起来
曹春梅
春节期间某个夜晚三点,睡不着,打开微信,好奇地想看看这大千世界大半夜的还有没有人在直播带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还真有一个小伙子,在推销女装。只见他穿着整整齐齐的浅色西装,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脸膛干净,精神抖擞,情绪饱满,一点儿也不像凌晨三点的状态,把手中的一件时装夸得春花烂漫。我以为他可能是白天录好像,晚上循环播放,可仔细看现场互动,有问有答,又确实不是录播。那么这个主播是整晚都在推销呀,观众不多,但是一点也没影响他的热情,敬业精神真令人赞叹!
不到五点,各大直播间纷纷营业了。主播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有卖首饰的,有卖化妆品的,有卖花花草草的,也有出售知识网络授课的……手机屏幕被一个个直播间分隔成若干个方格,每个格子里有一个美丽动人的主播在带货,人头涌涌笑容灿烂,太阳还没出来,可是他们已经工作了。在这个群体里,年轻的女主播五点钟已经妆容精致,开始工作,那么她们又是几点起床,几点化妆呢?有个小个子女生在直播间卖男装,她没有男助理,就自己当模特,饶是最小码,穿着也还是大,而且大得离谱,楚楚可怜。还有一个一米八二的男主播,卖首饰,没有女助理,找了个塑料模特试戴耳环。共处一屏,天涯海角,让人不禁联想到他俩如果能搭档一下,资源互补多好。
每一行当有每一行当的职业语言。直播带货也不例外。一件时装,主播说:“我也不卖1888,我也不卖888,也不卖688,卖就卖——他故意停住,引起观众期待——488。”你以为这就是最低价了,谁知主播话音一转,继续说:“488也不卖,咱今天卖就只卖399。”把人的惊喜吊起来,又推向新的高潮,哎呀,观众能不买吗?且慢!主播抓住顾客心理,大搞饥饿销售。“只卖10件,只卖10件,谁抢到谁就是沾到天大的光,谁要买?请在直播间扣‘1’,来来来,请把你的小‘1’扣起来,上链接!”说时迟,那时快,10件衣服被数双眼睛盯着,观众们争强好胜,拿出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劲头,拼手速,拼网速,10件衣服霎时售罄,这在实体店是不可想象的。主播大功告成,观众开心欢喜,满屏喜悦快要溢出来了。过一会儿,主播从身后又拿出一个新玩意,新的一轮推销重新开始。
主播间里钱不叫钱,叫“米”,比钱更形象,还少了铜臭气。观众不叫观众,叫“粉”,大概是从“粉丝”这个词演绎来的。“粉”分几种:刚刚进直播间的叫“新粉”,回头客称“铁粉”,经常买的是“老粉”,买一百件以上的是“包了厚厚的浆的老粉”。主播心疼自己的“粉”不离不弃,时不时地甩卖一件商品,犒劳一下。甩卖不叫甩卖,叫“炸”；这个时候商品不叫商品,叫“福利”。一“炸福利”,直播间的流量就会增多,走过路过的“粉”抢到“福利”特别开心,别的商品也会捎带买几件,这样直播间就又多了“新粉”,慢慢地变成“老粉”。有的商品抢不到,于是“粉”们就会组微信群,在群里跟主播继续买卖,或者提前预定,或者享受售后服务。
我关注的一个卖小饰品的男主播声音特别好听,人也机敏,两万多人的浏览量,只要有人发言,他都会一一回应,绝不让一个“粉”感到被忽略被冷落。有时候姐姐妹妹们故意怼他,他也不生气,也不自轻自贱,也不轻薄别人,话接得恰到好处,人不卑不亢,手下的活计一点也不减速,加上饰品质量好,因此“包了浆的老粉”特别多。每天晚上九点开播,众“仙女们”一边嚷嚷着太晚了,耽误睡美容觉了,一边聚精会神地守在直播间里边和主播聊天,边把小“1”扣起来,抢到自己最心爱的耳饰、戒指、项链、手链、香水,又忍不住在微信群里相互交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白天,工作节奏飞快,任务压力山大,晚上逛逛直播间看看光景,听听主播调侃,买买伴手礼,一晚上精神就放松了。
写到这里突然感觉直播带货几乎就是网络版的全民地摊经济。人人都可以参与,享受做生意的挑战。很多年轻人,甚至名人投身其中,用才华和智慧赚取更多的“米”,满足自己想要的生活。别瞧不起地摊经济上的小生意,据说亚洲著名的“虎豹别墅”,就是华侨两兄弟卖万金油创建的。“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量变引起质变,肉眼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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