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大院的年 孙海鹏
日子被脚步撵着,一转眼就是小年,小城的大集热闹起来,铺地而放的春联,大大小小的中国结,琳琅满目的糖果糕点,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眼前红红火火的景色告诉我,马上又要过年了。或许上了年纪,早已没有了对年的渴望,但脑海中还会想起儿时住在部队大院里的年,那浓郁的年味,带着军营的情愫,最是心中抹不掉的经典记忆。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襁褓中的我,随着爸爸换防的部队,从长山要塞区来到了黄海之滨的一座小城,在那里我度过了童年和少年。部队大院里春夏秋冬都有故事,而最热闹的当属过年了。
过年的气氛,从小年开始,满满的年味像浓墨滴落在宣纸上,慢慢晕染开来,逐渐进入高潮。当兵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各地不同的风俗根深蒂固地影响着各家。而大院里的年,也没有过多的讲究,虽然住在平房,每家也不用贴对联,倒是大院的大门口贴着军营元素的长长对联,大红灯笼悬挂在大门正中,欢乐喜庆的气氛一点也不逊色。听,战士们拉歌的声音都比平时高几倍。
部队大院里过年,像军令一样,许多事情都是统一行动。大扫除的时候,战士们会帮助把家属区屋前房后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口再撒上一层沙子,找个新茬,图个吉利。部队有自己的农场,会给各家配送一些鸡鸭鱼肉米面,只需象征性地付点钱。公共食堂一角,支起几只大铁锅,各家轮流着炒花生、炒瓜子,柴火旺旺,果香沁肺腑,部队大院也有浓浓的烟火气息。
大年三十的晌午,部队的首长总会如约到家属区慰问,我记得1980年的除夕,大喇叭轮番播送着最流行的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和《血染的风采》,这时候,一位焦姓的师长来到我家,和蔼地对爸爸说,过年也不能回家探亲,往家里多寄点钱呀。并和一行人谈到一件事,我仰着头默默地听着:前几天,儿子从部队来信,让我给连长说说,想回家过年。参军入伍才一年,就想回家过年,有多少指战员为了战备,不能与家人团聚,这臭小子,还想让我给他买块手表,我说,你表再准,连长的命令也得听。焦师长是位抗美援朝长津湖战役的战斗英雄,从英雄的言语中,看得出那个时代军人严谨的家风。
大年三十的下午,是属于各家独立的时间,一般很少串门。门窗掩不住飘逸的油香,煮、炸、溜、炖、炒,过年的味道一下子铺展开来,以至于多少年过去,那一缕缕炊烟里包裹的年味,仍在我记忆的味蕾中绽放。
除夕之夜,尽家中之所能,多整几道菜,吃好吃饱,这是一年当中最好的饭。爸爸总是把一些单身的战友召集到家里,作为亦师亦友的兄长,在阖家团圆的时刻,爸爸总是尽可能为他们撑起一个“家”,似乎战友的思乡之情会被一杯新年的酒融化,这是在大院以外的地方体会不到的感情。
小孩子是上不了桌的,我与妹妹围炉闲聊,或给妈妈帮厨,我特别喜欢帮妈妈传菜,顺便偷偷用小手捏点东西,放在嘴里,会意一笑,嘴角总能烫开快乐的浪花。在我离开部队大院最后五年里,除夕之夜,帮妈妈忙活得差不多了,我都会到一个叫强子的同学家里,他是我儿时的玩伴,他的父亲在一次边境自卫反击作战中牺牲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总是不自觉往他家里跑,经不住客套,我也会略带矜持地拿起筷子,加入到另一个家庭的团聚。他家孩子多,欢笑也多,他家阿姨则大多数时间躲在厨房里,偶有露面,眼圈也是红润的。在那个团圆之夜,不知道阿姨有多少泪水流在了心里。现在想想,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甚至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大年初一,我们家的风俗是清晨吃饺子,天不亮,爸爸妈妈拌馅、擀皮,包完饺子。然后轰我起床,不是放鞭炮,而是让我去叫除夕之夜在机要室值班的叔叔,到我家吃饺子,年复一年,每年过年都是如此。虽有约定,一定要去请,这是爸爸的礼道。沿着通往营区的小路上,漆黑的天空中,零星的礼花点亮夜空,像一把照亮路途的火把。爸爸就是我人生的火把,是我们全家的火把,教会我如何做人,如何做一个大写的人,我常常想,我与妹妹的福报都受惠于爸爸与人为善的品格。
伴随着鞭炮声的浓烈,清晨苏醒了,大院中心花坛的小广场也沸腾了,大人们相互拜年,相互寒暄,都是些吉祥话。女孩子们则穿上新衣裳,手里捏着“呲呲”冒着火星的滴滴筋,来来回回,满院子跑。男孩子则揣上炮仗,相互比响声。那时候鞭炮样式少,“二踢脚”就是最好的鞭炮了,“砰砰”,二踢脚像火箭一样,蹿向天空,第二节在空中炸响,人们仰望着天空,蹦开的碎纸像天女散花般落下,落在地上,落在身上,人们把一年的梦想在爆竹声中放飞,也放飞了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小广场上的人群一天都不散,几十个乡镇的拥军秧歌队会轮流来演出,新年的第一天,总会在不知疲倦中结束,快乐满满的,梦也是香的。
部队大院里的年,成了永远回不去的旧时光。大院的情结,已融入我的血液。我在部队大院长大,那是我生命出发的地方,大院里的人和事,还有那浓浓的年味,我永远不会遗忘。
新闻推荐
2022年1月16日凌晨3时许出租车司机徐师傅向武汉市公安局黄陂区分局天河派出所报警求助称乘客到达目的地后拒不支付车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