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是燕子的主场 □郑言
“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画梁新燕一双双，玉笼鹦鹉愁孤睡。”欧阳修的《踏莎行》描写了万紫千红、新燕双飞的仲春景象。《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将春分分为三候：“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又曰：“玄鸟，燕也。高诱曰：春分而来，秋分而去也。”所以，春分是燕子的主场。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因为燕子背羽大都呈灰蓝黑色，所以古时把它叫做玄鸟。《礼记·月令》载：“是月也（仲春二月），玄鸟至。”唐代诗人元稹有“梁间玄鸟语，欲似解人情”的诗句。《诗经》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据说帝喾的次妃简狄是有娀氏的女儿，与别人外出洗澡时看到一枚鸟蛋，简狄吞下去后，怀孕生下了契。后来契因辅佐大禹治水有功，舜帝封他为司徒，并赐给他土地（位于现在的河南省商丘一带），称作“殷”，于是商部族开始形成和发展，契就成为商朝的始祖。屈原《楚辞·天问》中有：“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至贻，女何嘉”之句，《史记》《吕氏春秋》《淮南子》等古籍中，都记载了简狄因为吞下玄鸟蛋而生下契的传说。所以，后人认为燕子归来筑巢的春分时节是繁殖生子的好日子。于是，在民间，夫妻双双会在此日赴郊外旷野之地，举行求子祭祀活动，并将燕子视为神的化身，当燕子飞来的时候，他们迅速丢出一根筷子，希望燕子能将筷子叼来，取谐音“早生贵子”之意。
谁家新燕啄春泥
燕子对气候的变化掌握得非常准确，对寒暑冷热十分敏感，是典型的迁徙鸟。每年冬季到来之前，燕子成群结队集体南迁越冬；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再由南方飞回北方。燕子是春天的象征，燕子也为春天带来了热闹和诗意。杜甫《双燕》诗云：“旅食惊双燕，衔泥入此堂。”他还有诗说：“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曰：“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诗人以燕子衔泥筑巢描写春天的鸟语花香，表现生机勃勃的春天。韦应物说“冥冥花正开，飏飏燕新乳”；晏殊云“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刘次庄有“何处飞来双燕子，一时衔在画梁西”的诗句；乔吉有“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的吟唱。人们透过穿花拂水、贴地争飞的双飞燕图，看到了落英缤纷、婆娑多姿的桃花在春天里盛开。
飞入寻常百姓家
燕子北归之时，衔来泥和草，在农家的堂屋里或屋檐下用唾液黏结筑巢，内铺以细软杂草、羽毛、破布等，繁衍生息。人们视其为益鸟和朋友，百般呵护。孟浩然有“燕子家家入，杨花处处飞”的诗句。
唐朝诗人刘禹锡《乌衣巷》云：“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俗话说：“燕子不进恶人家。”燕子是“择良木而栖”的益鸟，古时将燕子称作紫燕，它在谁家筑巢就说明紫气东来，吉祥要降临谁家。之所以这样说，一、燕子在主人家里筑巢生子，预示主人家多子多福；二、燕子是代表吉祥平安之鸟，燕与宴、晏同音，表示平安的意思，燕子归来报平安。如果家里不和睦，成天争吵打斗，鸡飞狗跳，环境不安宁，燕子是不会在此居住的。燕子在谁家屋檐下建巢，就代表着这个家庭和气致祥、和谐相处；三、燕子以蚊虫为主要食物，燕子来了，家里的蚊虫就会变少。燕子还会到大田里捕捉蝗虫、蚂蚱，消灭害虫，保护农作物；四、燕子能预报天气变化，燕子低飞时，可能要下雨。因为在下大雨前，空气湿度比较大，蚊虫就飞不高，燕子只有低飞才能捕捉到蚊虫，而且此时气压增大，燕子高飞也比较吃力。
思为双飞燕
“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遥想要与佳人成为双飞燕，衔泥筑巢永远住在一起。燕子雌雄颉颃（音xiéháng），出入成双，忠贞不渝，被视为美好爱情的象征，“不傍豪门亲百姓，呢喃蜜语俩依偎”（左河水诗句）。《诗经》有诗曰：“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子飞来飞去，妹子要远嫁了，送到郊外还依依不舍，已是泪流满面。晏几道在《临江仙》中吟咏出了千古名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诗人寄情于燕，表达了与有情人比翼双飞的渴望。五代王仁裕的《开元天宝遗事》记载了“燕足系书”的典故，唐代女诗人郭绍兰的丈夫任宗在湘中经商，久未归家。某年的春分时节，郭绍兰见堂上双燕翻飞，触景生情，便写了一首诗：“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并将其拴在燕足上。任宗见“燕足系书，乃妻所寄，感泣而归”。宋人编纂的《类说》有《丽情集·燕女坟》记载：宋末妓女姚玉京嫁给襄州敬瑜，敬瑜溺水而死，玉京守志奉养公婆。常有双燕筑巢于梁间。一日，其中一只被鸷鹰捉去，另一只孤飞悲鸣，停在玉京臂上，似要与她告别。玉京以红线系燕尾，嘱咐明年再来作伴。第二年燕子果然来到，此后与玉京相伴六七年。玉京病死那年，燕子也飞到坟地悲鸣而亡。毎当风清月明之时，襄人便见玉京与燕同游汉水之上。元代散曲家张可久将此典故“燕足留红线”引入其《塞鸿秋·春情》中：“伤情燕足留红线，恼人鸾影闲团扇。兽炉沉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写入相思传。”读来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此外，人们常常借助燕子作惜春伤秋之吟唱，咏叹羁旅情愁、离别相思之苦。隋朝诗人薛道衡的《昔昔盐》云：“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表达了风月之夜独守空闺的思妇对远征丈夫的嗔怪和思念之情。唐朝诗人权德舆描写女子在花开时节，望见双飞的燕子，咏物言情，思念逾期未归的丈夫，“君去期花时,花时君不至。檐前双燕飞,落妾相思泪。”五代词人冯延巳的诗句：“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燕子成双成对筑巢生活，而我却要孤身一人，女子失恋的悲情之苦、思情之切，让人潸然泪下。晏殊的《鹊踏枝》曰：“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借早已飞去的双燕，表现深深的离愁别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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