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上海“警界花木兰”：破案时把门都踹破了，不敢相信自己这么猛
记者 | 杨舒鸿吉
编辑 | 刘素楠
与犯罪嫌疑人打照面的一瞬间，宋方圆心里“咯噔”了一下。
前期情报显示，抓捕对象58岁，但并未说明他有一身“腱子肉”。而且嫌疑人在知晓警方的来意后，流露出暴力抗法的念头。
警匪两人，在狭小房间对峙。更为糟糕的是，嫌疑人家属手拿菜刀，在一旁为其策应。
宋方圆一面后退与其周旋，一面呼叫增援，最终将这名盗窃案累犯抓捕归案。
对于上海市公安局宝山分局高境派出所民警宋方圆来说，类似的凶险抓捕场景并不罕见。她是上海市10000余名“警界花木兰”之一。
在上海警界，既有女性社区民警，也有女性特警队员、狙击手、审讯专家、经济案件侦查高手。她们为城市治安贡献了女性特有的智慧，同时也承担了与男警员相同的职业风险与辛苦。
宋方圆是1987年出生的上海小囡。大学毕业之后，她先是在社区里成为了一名居委会工作人员。基层工作让她内心的侠义无处安放，于是她投考警队，成为一名派出所民警。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三年社区居委会工作留下的好习惯至今保留至警队工作中，宋方圆习惯将案子的关键信息记录下来进行整理，到现在她已经拥有超过10本“案情笔记本”。
本子内，除了辖区案件的发案信息，还有宋方圆特制的案情地图。她介绍道：“就是对着公共视频内嫌疑人走过的路径画地图，嫌疑人走过哪里，我就画到哪里。这对排查嫌疑人的作案路径、确定藏身地点都有很大的帮助。”
从视频里提取有效信息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边看视频还要一边做笔记、画地图，工作量非常大，而且每一帧都得看得仔细，不能跟看电影一样快进，事情往往发生就是在几秒之间，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如果快进，就很有可能错过重要画面。”宋方圆说。
嫌疑人一段5分钟的作案过程，她和同事需要看上30分钟乃至1小时去还原、去拼接。“好几次大家都觉得要看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完，互相都需要加油鼓劲才能坚持！”
在一起盗车团伙案件中，4名团伙成员连续作案15个小时，作案地点涉及静安、宝山、长宁多个辖区。宋方圆回忆，她和同事们为了回溯案情，花了整整10天，平均每天花费10余小时翻看公共视频，还是无法确定嫌疑人的藏身之处。
就在大家以为要无功而返时，宋方圆坚持着再翻看了几个小时视频，终于在一处凌晨5时的监控录像画面中，寻觅到犯罪嫌疑人的踪迹，最后成功将盗窃团伙一网打尽。
除了锁定嫌疑人，从视频监控中获取的关键证据也让“零口供”的嫌疑人难逃法律制裁。
除去绘制路线图以外，她在多年的办案经历中逐渐获得了抓捕经验和伪装技能。作为该派出所执法办案队中的唯一“女将”，第一个冲入抓捕现场对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
领导体谅她是女孩，又有社居委工作经验，就想让她下社区锻炼，但她主动请缨说“一定要出去抓犯人”。从跟着师傅一起出警到现在，她已经可以独立带队伍实施抓捕行动了。
“我不是花瓶。”宋方圆说。“好几次我把门直接踹破了，回来同事给我形容我都不敢相信我有这么猛。”这段踹坏门的视频，后来被她的队友保存了下来。
宋方圆认为，抓捕缉凶，要有“死磕”的决心。
2017年6月12日，一位出租车司机报案称，当天中午，他将出租车停放在小区门口回家吃午饭，半小时之后返回时发现车内财物被盗。
宋方圆立即根据报警人提供的线索，查看了案发时间的小区监控，发现有一体型偏胖的男子曾在被盗车辆周围徘徊，趁着四下无人之际迅速实施了盗窃，整个作案过程只用了十几秒钟。很快，嫌疑男子便消失在了监控盲区中。
宋方圆在分析案情时提出，嫌疑人十分清楚出租车司机的作息时间，因此可能也是一名出租车司机。目前，本地出租车司机较为集中的地区主要在宝山区的场北村。
带着疑问，宋方圆赶往实地走访。经群众辨认，有人记起一名穿着类似的男子，曾骑着一辆红色电动自行车，在案发地周边出现过。根据这一线索，宋方圆一路调查跟踪，发现嫌疑人的身影消失在庙行镇场北村附近。
宋方圆第一次前往场北村侦查，就好像进了一个迷魂阵。村里的小路弯弯曲曲，出口又四通八达。嫌疑人进入场北村后，一切线索便中断了。
正当侦查员们还在为寻找嫌疑人的踪迹忙碌时，2017年6月20日，另一部出租车的财物被盗。调阅监控后发现，嫌疑人仍然是那个身影，而且他最后同样消失在场北村的入口处。
随着调查的深入，侦查员们发现，场北村主要由孙家湾、陆家宅、大陈宅三个部分组成。目前，村庄里约有6000多居民，且大部分都是借住在此的外来务工人员。在这么多人里寻找一个只有模糊身影的嫌疑人，难度可想而知，若是大张旗鼓地开展清查，民警们又怕打草惊蛇，嫌疑人一旦有所察觉，再想找到就更难了。
第二次作案后，嫌疑人突然“蛰伏”，约大半年时间没有再次作案。令人意外的是，春节期间，嫌疑人突然骑着一辆黑色电动车再次作案，作案目标仍是出租车。
“外来务工人员不都应该回家过年了吗？嫌疑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机出来作案？”带着疑问，宋方圆第三次带队进入场北村走访，当来到一个修车摊时，留下看店的修理工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黑色电动车，并回忆出春节里有个上海人曾找他修理过这辆车，应该就住在陆家宅附近。
“专偷出租车”、“陆家宅”，综合这些线索，宋方圆似乎看到了破案的曙光，但调查走访之后，依然没有发现嫌疑人及车辆的踪迹。
前后侦查近半年，3次无功而返，探组里的不少侦查员打起了退堂鼓。但多年的侦查经验告诉宋方圆：再坚持一下，他们和嫌疑人之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
2018年7月21日，“蛰伏”近5个月后，嫌疑人又再次作案，这次他骑了一辆崭新的红蓝双色电动车。宋方圆立即带队赶往场北村，并以陆家宅为中心，挨家挨户地搜寻嫌疑车辆。
7月26日上午，宋方圆和一名特保队员在陆家宅一户农家院落中发现了作案车辆，正当宋方圆准备走近查看时，只听身旁的同事小刘喊了一声：“胖子！”她抬头一看，迎面走来的，正是他们苦苦追踪了一年的犯罪嫌疑人。不等嫌疑人反应，宋方圆和小刘已经一前一后扑了上去，将嫌疑人徐某当场抓获。
徐某到案后，如实交代了自己盗窃出租车内财物的犯罪事实。
和警方的研判一致，徐某也曾做过出租车司机，但由于好赌，欠下了不少赌债。为了躲债，他只能蜗居在不足8平方米的出租屋内，平时靠着打零工和盗窃维持生计。
宋方圆办公室的衣架上挂着一顶用来“伪装”用的草帽。下过田埂扮演农家妇女，伪装成职场女性接近嫌疑人，她可以说是高境派出所的“最佳女主角”。利用自己的特点，融入环境做“潜伏”，这是宋方圆的秘诀。
“我上门盘查一般都会说是人口普查，居委会那一套我都熟，也不会穿帮，借此机会我就摸清嫌疑人的大致情况了。”宋方圆说。
还有一次，她和男同事去排摸，嫌疑人和她的眼神都对上了，宋方圆赶快拉住男同事假装情侣去超市，让后面的抓捕工作顺利进行。
她说，一个案件从接办到侦破，只有在嫌疑人被控制的那一瞬间心才敢放下来。
从警7年半，她经手抓过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超过400位，其中更有网上追逃多年的杀人犯。
如此危险的工作，家人还是有几分担心，特别是她的母亲，经常劝她不要太拼，或者“退居二线”。但从小听话的宋方圆却在这件事上格外“叛逆”，认为要做就做最好最拼的警察，绝不马虎。“因为我是真的热爱这份职业！而且危险并不会因为我是女性就会减少，我的同事们和我一样承担着这份职业的风险。”
从2018年开始，高境派出所辖区的治安案件连续三年下降40%。“如果人都抓不到，我们生活在这个小区里会觉得幸福吗？所以我们才要千方百计破案，也是为了提升大家的辛福度。”宋方圆说。
工作时勇猛的宋方圆在日常生活中带着“反差萌”。在她的办公室里，还有她与女儿的照片。幼儿园的女儿在她每天出门上班的时候都会跟她说：“祝妈妈有开心的一天。”
平日里，宋方圆穿着运动休闲风的衣服，挎个帆布包，包上还有几个玩偶挂饰，看上去和普通的上班族并无二致。不同的是，她的帆布包内放的是手铐、警棍、警官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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