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年夜饭 □常敏

蚌埠日报 2021-02-23 08:32 大字

小的时候,只要说快过年了,心里就像长了草,进了腊月,就开始天天扳着手指头数天数,感觉一年的时间特别漫长。而现如今,已为人母,日子过得忙忙碌碌,不知不觉,一年的光景就从身边悄悄地溜过。

腊八节过了之后,也预示着春节正式开始进入倒计时。中国传统农历新年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即使平日忙得忘了时间,身边总有一些现象在热心地提醒着你,琳琅满目的年货已经堆满各大商场、超市、集贸市场,大红烫金的福字、饱含寓意的春联,制作精美的中国结,象征红红火火的串串红辣椒,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新年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浓烈。

年夜饭是春节必不可少的,代表着一家人团团圆圆,每年也只有这个节日一家人才可以如此整齐地聚在一起。可我们家每年的除夕之夜总是少一个人,那就是当警察的爱人。

他当了27年警察,基本上没在家吃过年夜饭。他总是说应该以身作则当表率,让年轻人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尤其家是外地的,想让弟兄们除夕之夜好好在家,陪家人吃一个热闹温馨的团圆饭。每年安排春节期间值班时,他主动承包了大年三十和年初一。

去年大年三十他居然没值班,提前回来了。

“老爸,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用带班巡逻了?也不用值班了吗?”女儿怀疑并兴奋地问。“今天陪你们过年!”爱人很得意地拍着胸脯说,随手脱下帽子和警服挂在衣架上。

爱人很高兴。我们一家人更高兴。你说我们一家人怎么能不高兴呢?以前每年阖家团聚之时,唯独缺他一个人,有时一个春节期间,我们都难见他一面,不是出警就是巡逻、不是紧急处置就是查岗,忙得不亦乐乎。每年春节过后,疲惫至极的他回家倒头便睡。哎!我是又心疼又生气。

“现在好了,他可以待在家里过一个清静的春节了。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了。”我把刚从阳台上取下的腊肠递给母亲笑着说。

“妈,我来帮您打下手。”爱人撸起羊毛衫袖子走进厨房。“不用不用,你去陪你爸喝茶聊天去吧,都是现成的,我一会就弄好了。”母亲切着菜对女婿说。

大年三十的这顿饭,不仅是用一蔬一饭犒劳辛劳的家人,满足口腹之欲外更是对新年的展望与期许。为了全家人能吃好这顿饭,母亲提前好多天就开始准备了,腌制香肠腊鸡、酱卤牛肉捆蹄、油炸大圆蕉叶、泡发木耳香菇……每一道工序母亲都是亲力亲为,仔细地在厨房里默默地完成。我要进厨房帮忙,母亲却说:“没啥要你做的,临吃饭的时候,你摆好碗筷就行了。”

爱人与老父亲边喝着馨香的茶边看电视,偶尔也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茶几上的水仙一夜绽放,一丛韭绿,十几朵水仙花在白色瓷盆里袅袅婷婷,素雅飘逸。每一朵花上六片洁白匀称的花瓣,点缀圆圆的黄色花心。幽幽的香、清灵的骨,那种气韵神定的宁静萦绕在我们周围。

坐在沙发上的爱人似乎心神不定,看电视也并不专心,有时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有时趴到窗前去听听望望,有时又拿起手机翻翻看有没有信息,似乎心里空荡荡的,在等待着什么。

天色暗了下来,窗外的风不安分地刮着,路上的车辆行人逐渐少了下来,道路上的栾树枝被冷风吹得在空中摆动,干枯的果实像无数只褐色的小灯笼从天而降。

厨房里母亲的炒菜声干脆而有节奏,“油炸藕夹”是母亲做了几十年的拿手菜、蒸锅里熟食的香味不时地从锅盖下飘出来、五花肉片被盐焗得卷成了一个个黄亮亮的月牙,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也在预演着年夜饭的前奏。不一会儿,冷盘、炒菜、烧菜、锅仔已摆满一大桌子。顿时,菜肴的香气四溢,年的味道瞬间把餐厅的角角落落装得满满的。

我们全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柔和的灯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爱人给父母亲斟满酒,给我们分别倒上饮料,大家共同举杯。

“祝姥姥、姥爷身体健康。”女儿先举起了酒杯。

“好孩子。”父亲一改往日严肃的面孔,微笑地看着我们。几杯酒下肚,便讲起了年轻时在野战部队的一件件往事,听得女儿瞪大了眼睛。“天天就是你部队那些老三篇挂在嘴上。”母亲笑眯眯地唠叨着。当女儿讲述作为获奖大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情景时,父母同时竖起大拇指夸赞。在这样的氛围里,温馨的时光在我们的谈笑间流淌着。

“丁零零,丁零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客厅的平静。随着手机的铃声响起,屋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大家一起将目光聚焦到爱人身上。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放下电话,年夜饭还没吃好的爱人快速起身,走到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爸、妈,你们先吃着,火车站发生一起案子,我要赶过去。”

“你这还没吃几筷子,又要走啊。”母亲有些遗憾。

“赶紧去吧,工作重要!”父亲表情严肃地催促。

“不能吃完饭再去吗?”母亲急忙从客厅里探出身子。

爱人半开着门,一只脚已经踏在屋外了,“不行,案情紧急,我要去现场看看情况,你们先吃饭,不要等我了。”

“咣当”一声,门关上了。听着爱人急速消失的脚步声,一家人怔怔地坐在餐桌周围。此时,只有电磁炉里炖的牛肉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每次不都是这样吗,习惯了。”我无奈地说,“我们吃我们的,他不在我们一样过年。”

寒冷的空气萦绕着整个夜晚,气温也随着道路上亮起来的街灯骤降到零下。深邃的天空因为寒冷显得更加幽深,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也因为这份寒冷变得更加璀璨。

我走到窗前望着一个藏青色的身影,迎着寒风走进茫茫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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