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登汉山 戴相华
周末，阳光穿云破雾，劈开严寒，给大地披上了金色的衣裳。早饭后，本想出去随意走走，不料刚出门就遇上了几位友人，他们欲登汉山，邀我同行。
这是个万物收敛的时节，也是个吐故纳新的季节。山川似一卷原色山水画：往日活跃的生命似乎都冬眠了，显得沉稳练达；河水也消瘦了不少，愈发含蓄静美。站在山下仰望，汉山横亘在山地，如身着灰黑单衣的汉子，裸露着健壮的肌肉，蕴藏着生命的力量。
步入山野，冬韵盎然。花草树木以洗练之姿、谦恭之态，静听大地的教诲：短暂的凋零才有常青的生命。卸妆的藤蔓素描着冬的萧瑟，也蕴藏着生命的生机；干瘦的野草在临摹草书，也诠释着洒脱之魅惑；纤柔的蒹葭临风摇曳，宛若白裙美人翩然起舞；枯黄的落叶相拥一起，走向“零落成泥辗作尘”的新生……太阳还未来得及眷顾的地方，断梗残蓬上覆盖着一层白霜，月光般明亮，给了冬不一样的意境，看似平白朴素的日子，变得如纱似流光。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这是山村特有的物语，让人感到山野更加安静。
我们攀上山腰，走进灯盏窝的一户农家院落，姓李的女主人，热情招呼我们晒太阳。见我们坐下后，赶忙为我们搬桌、泡茶。小憩间，阳光隔着衣服晒暖肌肤。
半个时辰后，我们起身，沿着铺满枯叶的羊肠小道继续登山。柿子挂满枝头，给灰暗的山林缀上点点红艳的色彩，几只鸟儿正在啄食柿子，尽情享受甜美可口的午餐。一群嬉闹的云雀，在丛林间穿越，叽叽喳喳地谱写着冬日歌谣。两只喜鹊在树上欢腾跳跃，衔着树枝在高大的杨树上垒巢，给自己营造温暖舒适的家。两只金碧冠缨的野鸡被我们惊起，尖叫着腾空飞向山梁，划出一道诱人的弧线；一群正在觅食的野兔见到不速之客后，慌忙四散，瞬间便了无踪迹。山坡上，有的地方还有星星点点的雪。一阵风吹过，树尖上顶着的一髻儿白花，簌簌下掉，疑是白云被揉碎，流落人间。
越往上攀行，天空越蓝，出奇的蓝。几朵洁白的云，一半镶在天空，一半粘在山尖，似有小天使，舞动一幅冰绡，亦替山峰加冕。
投入到山的怀抱，我们满眼是树竹，耳畔是鸟鸣和风声。形色不一的巨石，似山体的腹肌，相环相叠，任意组合，被终日游荡的风打磨得棱角分明，成就了突兀雄浑、壮阔俊朗的汉山。在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崖下，我们发现了悬吊的冰挂，它们晶莹剔透，神态迥异，似山之银戈，让人迷恋。徜徉山谷，听鸟鸣风声，看云朵游曳，悟万物心语，品时光清宁——在静谧世界里，陶然忘我。
临近山顶，有一泓碧潭，澄澈清亮得若少女明眸。在雪的映衬下，更加娴静清纯。仔细一看，原来是山泉从岩石罅隙中涌出，汇成一潭，微漾水雾。泉满潭后，轻盈地泻进了溪流。
午后，我们终于登上了海拔1400多米的山顶。雪把山巅衬托得清亮而静穆。天地河山，素洁纯净，银装素裹，童话世界。穿过白雪覆盖的低矮灌木丛，只见向阳的山脊上冒着乳白色的烟雾，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落光了叶子的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松树上堆满了蓬松的雪球，松针间透过丝丝阳光，分外眩目。山风奏着婉转悠扬的琴音，树枝在乐声中承受不住雪吻，“扑”的一声弹响，扬起缕缕雪雾，山便笼罩在雪纱中，缥缈迷蒙，如入仙境。
见到久违的雪，大伙欢呼雀跃起来，疲惫顿时碎了一地。旋即“开战”，互掷雪球，一种回归自然的快意充盈心房。欢声笑语，溢满山间……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我在一株含苞未放的梅树下细嗅，发觉梅香其实很淡，远没栀子香得浓郁，只在风吹雪落时，才有暗香浮动。这时，山坳里突然传来一曲山歌：“妹妹你像山上的树，哥哥我是山里的藤，哪根藤藤不缠树，哪棵树木不怀春……”已近日落，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坡上，雪花好像倏地害羞起来，微微露出粉色。
站在山顶，见鹰击长空，自在滑翔，它的翅膀几乎不动。俯瞰来时的路，却见一条曲线连接着的城乡——城市高楼林立，乡村炊烟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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