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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格的园子

甘肃日报 2020-12-15 05:27 大字

王诚

老家门口有一块园子,园子的前半生是一片种满白杨树的小树林。树林四周是高高垒起的土墙,墙上爬满深绿的苔藓,是岁月的痕迹。

这小小的树林,是我们小时候的乐园。爬满苔藓的围墙上有几个豁口,那豁口成为我们捉迷藏的进出口。从墙外的马路边上,顺着豁口的斜坡溜下,就是杂草丛生的树林。藏在粗壮的白杨树下,或者躺在绿草如茵的园子里,被长长的冰草半遮着,让对方找上一个下午。有时躺的时间太久,实在等不到来寻的人,就只好起身,象征性地拍拍屁股,再抖抖裤腿,却不知背上屁股上早已沾满灰条鲜嫩的绿汁。记得最清楚的是挨着马路的那面墙根下的一棵老榆树,粗壮的枝干支撑着枝繁叶茂的树冠,几股枝条斜斜地垂落在路边,成为我们的天然秋千。有一次,家里人在小树林对面的场里碾小麦,三轮车后面缀着的大石碌碡轰隆隆地响,我们在路边的榆树枝上荡秋千。火红的太阳晒得地面滚烫热烈,如那个年纪我们永不愿停歇的好奇贪玩的童心。

我们轮流荡着“秋千”,细细的风将“秋千”上的榆树叶吹得微微摇摆。轮到我时,我迅速爬上土墙,像所有同伴一样,借着墙的高度,够着那摇晃的榆树枝,紧紧地抓住,两脚用力蹬踩,于是整个身体随着树枝甩出一道并不规则的抛物线。平日里高兀的土墙渺小起来,在我的视线里左右摇摆,低矮成脚下一道弯弯的曲线。快乐落入这不同于常的飘浮里,我紧闭双眼,感受那一刻刺激且有趣的美妙体验。

后来树林里那些葱郁高大的白杨树不见了,门前突然变得空旷,平日里只能透过树叶缝隙见到的斑驳日光,成了大片让人躲之不及的骄阳。榆树也被连根挖去,以往被榆树枝占去大半的路面一时宽阔到让人难以适应。

再后来树林被爸爸买了回来,成了我家的菜园。爷爷将刚买来的树林重新整顿,四周种上榆树,再平整出几小块来,种上旱烟。母亲在空着的地块里种了油菜、大白菜和水萝卜,其余的全部栽种洋芋。

初夏晨光熹微,菜园里一片生机勃勃。各种蔬菜将绿油油的叶子铺撒开来,黑灰色的地皮被菜叶层层遮盖,淡紫色的洋芋花紧挨蔬菜随风舞动,亭亭若少女,婀娜美妙。

有一年,母亲在靠近路的菜园边上种了一排向日葵。春风拂过,冰草长高一截又一截,向日葵生根发芽,慢慢茁壮起来,先伸展开几片单薄的、细细长长的黄色花萼,再等几日,棋盘似的花盘露出来,毛茸茸的淡黄色花蕊上,停几只嗡嗡盘旋的蜜蜂。站在朝西的厨房台子上,目光穿过半掩的深蓝色铁门,看见那排高大突兀、亮丽夺目的黄色被宽大的绿叶托在半空中,随风舞动,或静立于日光斑驳中。向日葵的左边是通向家门的白色小路,长长的低矮土墙分割出两户人家,土墙左边是四奶家,右边是我家。土墙是父亲在秋收过后抽空打的,用两个比碗口还粗的木夹杆,一个墙头堵梯、八根一模一样的松木椽,再一把木榔头,叮叮咚咚三四个下午,土墙俨然耸立。

我记得那些日光温暖的夏日午后,午休起来的邻居们坐在清扫得干干净净的土墙根下,聊细碎的日常。我童年的一部分,就定格在那样的午后里:微风轻拂起扎着泡泡袖的雪纺衬衣的一角,村人们三五成组,把那样平淡的午后,刻画得那般经久难忘。

后来搬了家,园子也随之废弃,曾经栽种过多少生命的园子,就那样沉寂下来。逢年过节,搬了家的伯叔哥哥们将经长途跋涉归来的轿车一溜儿停在园子中。次数多了,园子里压出一道硬如路面的车辙,旁人效仿,来去几回,园子就成了天然停车场。

我每次回家,它都静静地守在那里,将久不归家的亲人,拥入它宽广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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