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飘香时 徐成龙
去超市买菜，有一筐煮熟了的菱角。那菱角两头尖尖，胖鼓鼓的肚子，像个黑亮的元宝，一见钟情，不由得闻了闻，一股香味扑来。
菱角是我小时候的钟爱。老家池塘多，有方有圆，星罗棋布，有大有小，都养了菱角。
春天里，菱角在池塘的淤泥中发芽，茎越来越长，曲折延伸，渐渐的，小小的翠绿色菱盘探出水来。阳光照，东风吹，日复一日，菱盘越长越大，平铺了叶子，像一尊尊莲花宝座，挨挨挤挤，水面一片新绿。微风拂过，轻波盈盈，菱盘仿佛调皮的孩子们推搡嬉戏，热热闹闹，勾勒出水乡独特的旖旎。
仲夏，菱盘开出或白或红的小花，星星点点，精巧细致，柔柔软软，犹如害羞的少女，躲在密匝匝的菱盘间。晚风一吹，池塘荡起柔波，散出淡淡的清香。太阳下，水光潋滟，几只蜻蜓纤纤地盘旋水面，时而落在菱盘，时而立在水草之间。一只青蛙从菱盘上一跃而起，扑通一声落水，眨眼中不见了影子，却惹得菱盘轻歌曼舞起来，渲染了池塘的共鸣。
夏末秋初，菱花谢了，菱盘上默默地长出菱角，不仔细看，怎么也看不到，只有翻开菱盘才能一睹芳容。到了深秋，菱角终于熟了，采菱人也随之而来。乡野的池塘里，菱香飘溢，人影晃动着一派繁忙。
采菱一般在下午，是年轻人的活儿。他们手脚灵快，头戴斗笠，身穿防水衣裤，坐进大木盆里，双手作桨，一左一右划动，或左右同时划着，大木盆在菱盘之间自如地穿梭。翻开菱盘，把熟透了的菱角一个个摘下来，放进木盆里，收集起来，分给各家各户。
吃过晚饭，家家户户开始煮菱角了，整个村庄洋溢着醉人的菱香。一家人围坐着，咬开菱角，轻轻一磕，果肉填满了嘴巴，又香又糯，回味无穷，越吃越爱吃，嘴上粘了黑黑的一层也不在乎。
说真的，盛夏到深秋，菱角牵动了小伙伴的视线。放学了，三五成群，悄悄地下到池塘，在水中捞起菱盘，急急地寻找鲜嫩的菱角，不管大的小的，一个劲儿摘下来。近处的摘光了，就伸出手臂向远处捞，甚至用小竹竿帮忙。
鲜嫩的菱角，水灵灵，黄澄澄的，可以生吃，指甲轻轻一抠，便能剥出白嫩的菱肉。轻轻地嚼一嚼，脆生生、甜津津，滋润着舌尖，挑逗着味蕾，咽下了，依旧唇齿留香，嫩甜爽口的回味，在嘴里弥漫。
采菱是体力活，却富有情趣，尤其是姑娘的采菱，一边哼着山歌小调，一边采摘老熟的菱角，更有诗情画意。“采菱女儿新样妆，瓜皮船小水中央”，明代周南老的诗句，对姑娘划船采菱的情景，做了生动的描述。“草头蛱蝶黄花晚，菱角蜻蜓翠蔓深”“宫殿寂寞人不见，碧花菱角满潭秋”。先人的诗句，赋予菱角别样的风情，使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池塘充满了意味，变得浪漫而温馨。
菱角不仅芬芳在古诗里，也珍藏在记忆里。菱角一旦成熟，若不赶紧摘了，就会脱落，靠着自己的重量沉到塘底。到了来年，又生根发芽，茎儿逶迤向上。一天天过去，池塘又是一片翠绿。故乡的菱角，就是这么热爱脚下的土地，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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