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闲”妻
那年冬天，当浑圆的太阳照耀大地，洒下温暖的光芒，山乡吹响一串充满喜庆的唢呐声，她头上扎着红头巾，脸上抹了淡淡的胭脂红，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娇羞的浅笑中眼含泪花，在娶亲的队伍中跟了我走。转眼间，她从大姑娘变成了我的新娘，从自己温馨的娘家走入陌生的婆家，我们随之组成一个新的小家。从此，相识不久的男女走进了生活的磕磕碰碰，开始了独属于我们的人生篇章。
快乐的新婚渐入平常，我不愿再走父辈艰辛的农耕路，不愿再过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日子。举头遥望旷野中贫瘠的土地，我别无选择，只有背起生活的行囊，挥泪告别妻儿，踏上了人海茫茫的打工路。
妻子在家抚养孩子，耕种两亩多土地，一个年轻柔弱的女人，在农忙季节尤其艰难。她每天在包产地里劳作，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放在田坎树荫下的摇篮中，在炙热的太阳下，抹着一颗颗滚热的汗珠，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挥舞着镰刀、锄头。
两年多后，我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从打工仔成为乡干部。一个人在外工作，每当夜幕降临，妻子的身影便浮现在我的脑际。她是否还在田间地头挥汗劳作？孩子那不休的哭声更让我十分揪心！待那年金黄的稻谷收获后，我毅然决然放弃了那一亩三分地，把他们娘俩接来我所在的单位，从此跟我一路辗转南北，做起了“随军”家属。
妻子做起了家庭妇女，忙碌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穿梭在锅碗瓢盆之间。每天洗衣做饭、相夫教子，一碗热菜热汤递到我手里，一股暖流也抵达我的心田。淘气的孩子在她精心抚育下，乖巧懂事地茁壮成长着。三个人的小家，其乐融融，我也能安心工作了。
妻子仅有初中文化，但读书成绩颇好，在班里名列前茅，只因当初家里贫寒，没钱升学。得知班里几个成绩一般的女同学，读书出来后都有了工作，妻子不时怨叹自己的命运。每天儿子放学归来，她都会检查他的学习情况，用自己的全部知识，悉心辅导儿子。
儿子成绩一直颇好，也考上了大学，这让我们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跨进了大学的门槛，不负一家人的殷切厚望。忧的是读书费用颇高，我那点菲薄的工资着实难以支撑全家人开支。几个彻夜难眠的夜晚，我和妻子无奈相商，决定让她外出打工，一同挣钱供儿子完成学业。
那天，儿子远走求学，妻子背上行囊去打工，三人从此天各一方，我这颗心也随之开始漂泊流离，一头系着在南方打工的妻子，一头系着在北方读书的儿子。从没出过远门的妻子，在厂里加班加点起早贪黑地忙碌，一次次独自抹泪，思恋着遥远的家乡和亲人。
好在儿子读书用功，走过漫长的四年，他完成课业，也顺利考上了工作岗位。妻子也带着打工的收获回到了家，一家人又欣喜地相聚在一起。妻子是个闲不住的人，特别喜欢花草，栽种了鹅黄的月季、火红的玫瑰、雪白的栀子等各种花卉。花开时节，把楼道和阳台装扮得姹紫嫣红，成了小院一道亮丽的风景，引得别人赞慕不已。妻子不时折上三两朵鲜艳的花朵，插入室内的花瓶，使得满室馨香，沁人心扉。
妻子不仅喜欢种花，还学起了唱歌跳舞，复印装订了几大本歌本，整天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她五音不全的嗓子常被我戏谑取悦。她不因此陷于自卑，而是请人施教，反复练习，坚持不辍。后来加入了街道的歌舞队，在喜礼上总听到她动人的歌喉。那天，参加一个朋友儿媳的婚礼，一个女高音骤然唱起《天路》，那歌声高亢嘹亮、圆润婉转，我正思忖是谁唱得如此动听，抬头就看见我那浓妆艳抹的妻子。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了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多年来，我们家逐渐形成了我主外、妻子主内、难事共商的主事格局。我曾对妻子打趣说：“你尽管一介家庭妇女，却身兼数职。对外是我的经纪人，掌管着经济大权，买东买西、吃生吃酒等由你操办，责任重大；对内是我的生活秘书，一日生活安排，缝补浆洗由你全权负责，家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她不时自责，今生没做过什么大事，就给我做“闲”妻了。我宽慰道：“你此生纵然不能成为“仙妻”，也非一般“闲”妻！”
□杨祚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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