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我与海子的交往
李青松
回想当年,我们的青春和梦想都是与诗相伴的。诗,让我们沉浸在幸福中。
有一次,我们请某诗人来校做讲座,结果,那个诗人因故没来,我就跟海子说:“小查,你来救场吧,你讲。”海子说:“讲什么啊?”我说:“你就讲朦胧诗吧,对付一个多小时就行了。”
不过,确实有点难为海子了。那次讲座由我主持,海子都讲了些什么,我一句都记不得了。只记得他的额头和鼻尖上浸满了汗珠,讲话的逻辑有些凌乱。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在那次讲座的现场,他的目光与坐在头排认真听讲的一位女生的目光倏地碰撞在了一起——海子的初恋开始了。
那个女生有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个子不是很高,走路时双肩有点向上一拱一拱的。看得出,海子陷得很深。寂寞时,海子经常用手指在桌面上一遍一遍写她的名字。后来,我才知晓,那时海子的许多诗,其实都是写给她的。
我们诗社的刊物大样从打字社取回来,往往有的版面就会出现五六行或者七八行的空白。我就拿着大样去找海子,让他补白。海子经常是先翻翻外国诗选,找一找灵感,很快就提起蘸水钢笔把空白补上。
1985年3月,第二期《星尘》第53页至55页发过海子的一组情诗——《夏天的太阳》,小标题分别是:《主人》《你的手》《窗户》《渔人》《行路人》《日落》。我当然知道,这一组情诗,他是写给谁的。一个字没动,原稿照发了。我还特意叮嘱编辑,每个小标题加上横线处理,以示醒目。末尾有两行作者简介:海子,男,安徽人,校刊编辑。曾在《滇池》等刊物发表过诗作。
实际上,海子当时仅在《草原》《十月》《滇池》发表过几首诗,大部分诗作还是发表在我们诗社的《星尘》上。海子后来的成名和巨大的影响,让我着实深感意外。
在我担任法律系团委宣传部部长期间,团委刊物《共青团员》要出一期文学专刊,由诗社组稿(实际上就是由我来组稿主编)。我说,既然是文学专刊,那就起个刊名吧——于是,就起了《蓝天与宝剑》。我当时好像正读一本苏联方面的小说,受捷尔任斯基说过的一句话影响很深,那句话大意是“法律就是蓝天下出鞘的宝剑”。校党委副书记宋振国说:“这名字好!既有正义感,又有艺术性。”
我当时激情澎湃,亲自撰写了刊首寄语。吴霖写了一组诗《在远方》,海子写了《我是太阳的儿子》等五首诗。还有郁红祥、张国森、葛庆学、王旗等同学的作品。由于海子这五首诗各自都是独立的主题,不能按组诗编发,只能每首单独发——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海子的名字就要在同一期刊物上出现五次。这样似乎不妥。我跟海子商量,能不能用不同的笔名,把这五首诗一次发出来。海子说,行啊!能发出来就行。
打字室那边催大样了,刊物出版流程不能再耽搁了。我便自行决定,除了“查海生”和“海子”之外,又给他起了另外三个笔名——“海生”“阿米子”“小楂”。
“海生”——这个简单,“查海生”三个字去掉一个字。“阿米子”——因为海子喜欢凡·高,在诗中常称其“瘦哥哥”,我随手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国名字。“小楂”——也没什么特别的寓意,只是当时我由“查”字联想到山楂树,就在“查”字前面加了个木字旁。
在那期《蓝天与宝剑》文学专号上——海子《我是太阳的儿子》、阿米子《雕塑》、查海生《渡神》、小楂《阿尔的太阳》、海生《新娘》等,其实都是海子一个人的作品。
(节选自《所见微尘 皆因有光》,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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