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世相下的时代芳华 读刘庆邦新作《女工绘》 ● 刘小兵
素有“中国短篇王"之称的刘庆邦,近日又出长篇新作《女工绘》(作家出版社2020年9月出版)。小说以二十一篇风采卓绝的短篇故事连缀成篇,展示了以华春堂为代表的,矿场女工们迥然各异的人生命运。现实的书写,不由唤起了一代人对青春的记忆,静水深流的文字,也真切刻录下了那个特殊年代鲜活的时代芳华。
当年,刘庆邦与这些女工们一起生活、工作在煤矿工地。这些青春年少的女孩子们刚告别“上山下乡"的知青生涯,转而又以招工进厂的身份进入到矿里。虽然她们人数稀少,但一言一行,却格外引人注目。不仅引起了同龄和年长男矿工的注意,而且,也吸引了刘庆邦的目光。彼时,刘庆邦一边艰苦地劳作,一边怀着虔诚的文学初心,自觉把矿场视作文学的“富矿",不断从中获取心灵的滋养,并汲取不竭的创作灵感。在那个战天斗地的年代,他同这些美丽多情的女孩子们同吃、同劳动,扎根在煤海深处,默默感受着她们身上所散发出的“乌金"般的蓬勃能量。可以说,姑娘们的人生故事,个个来自火热的煤矿生活。刘庆邦的笔下,既洋溢着女孩子们特有的青春朝气,又充盈着女矿工们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想象,更浅唱出一曲爱情与婚姻的悲欢骊歌……
《女工绘》以沉郁的笔调,揭示出华春堂们的生命遭逢,不是一个人的独唱,而是整个时代的众声和鸣。这种和鸣,深深撩拨着刘庆邦的心弦,激起了他强烈的情感共鸣。从她们倔强而执拗的奋斗旅程里,刘庆邦仿佛洞悉到一种力拔山兮的铿锵伟力,是那么坚定而执著地书写着岁月的点点滴滴。正是这种深切细微的情感体念,让刘庆邦下定决心,去摹写她们的人生际遇。面对这些朝夕相处的女工,刘庆邦满怀悲悯地抒写着她们的现实人生,热切讴歌着她们的向往与追求。他在书中写道,“在顺风顺水时,或许显示不出青春的顽强,爱情的坚韧,越是遭遇了挫折,愈发能体现青春的无价,增加爱情的含金量。这样的青春和爱情,以及女性之美,人性之美,更让人难忘,更值得书写。"这些个性十足的女工,平凡得就像我们身边的同事、朋友。但就是这些平凡的女子,却用自己的光华,谱写出了人生当中不平凡的生命轨迹。
《女工绘》绘制出了平凡女性不凡的心灵图境。最痛惜心灵手巧、聪慧机敏的华春堂,在刚找好如意郎君,准备步入婚姻殿堂之际,却不幸丧命于一场车祸,实在令人扼腕。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作家当初的意中人张丽之,因是地主出身,两人分手后,张丽之勉强嫁给了矿中的同学。退休后,她到外地去照看孙子,偶然一次回到矿上,竟发觉自己的老伴已死在家中好几天。人生的无常,不禁让人唏嘘。还有美丽天真的杨海平,因为长期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耽误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后来,与她的表哥结婚,生下的孩子却是一个智障……这些女工们的个体命运,虽然写满了坎坷不平,但她们曾经是那么努力抗争过、拼搏过、奋斗过。从她们坚韧的身影里,从刘庆邦朴素无华的文字里,依然能观照出那个特殊年代的美丽与奇崛。正如刘庆邦所言,“她们每个人的命运都与社会、时代和历史有着紧密的联系。"正是这些时代的潮涌,一一抚平了人世间的沧桑,并始终以温暖的力量,推动着整个社会向前迈进。
刘庆邦在《女工绘》中,以作家的责任与担当,咏颂着这些大爱,礼赞着世界的光明。“我写她们的命运,也是写千千万万中国女工乃至中国工人阶级的命运。"刘庆邦以“华春堂"们为切口,以煤矿生活为原点,用以小见大的意蕴,精确幽微地窥察出整个时代的斑斓之色。通过他的述描与阐发,我们从中既可读到煤炭的哲学,领略到黄土地上麦浪的诗意;还可品味到世俗的烟火气,洞察到凡人的众生相。从而,穿越众多特立独行的“这一个",去感悟刘庆邦在书中歌之咏之的深厚蓄意。
据说煤埋藏得越深,杂质就越少,煤质就越纯粹,发热量和光明度就越高。《女工绘》就像深藏于大地的一块“乌金",简约而不简单,质朴而又自带光亮,那份暖和热,足以让我们为之倾心,并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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