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的归处
居所拆迁，租住淮海大道的一个小区。清晨沿此路行走，只见沿途非机动车道铺上一层淡金色蝶翅型小花瓣，颇似小说《王安石三难苏学士》中拗相公诗句的景象：“昨夜西风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不过地上的是槐花，不是菊花。
时值农历六月，这条路的绿化树国槐盛开，茂密的青枝绿叶外，罩上金色的披风，朝阳初照，葳蕤生光。不远处，一位清洁工正挥动扫帚，把落地的槐花扫在一起，她的身后留下一个个落花堆，好像一丘丘小小的花冢。
由此想到落花的归处。
如宋人。张公庠在《道中一绝》云：“一年春事已成空，拥鼻微吟半醉中。夹路桃花新雨过，马蹄无处避残红。”落花为人踩马踏而灭。
陆游《咏梅》是落花的挽歌：“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车马辗成尘，香消玉损。
如明清。“犹自怜残蕊，那堪踏着尘。”唐寅将落花盛以锦囊，修花冢葬之，成风雅之举。纳兰容若在悼亡妻词中哀叹：“满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
曹雪芹之祖曹寅亦有葬花诗词，受乃祖影响，在所著《红楼梦》中，两度描写林黛玉葬花场景，令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听到脚步声，清洁工侧身回头避让：原是一位中年女子，粉面上汗水淋漓。我问好后便与之搭讪。她很健谈，一边不停手里的工作，一边善解人意地答疑。
她说，40年前妈妈做环卫时，这些槐树还不大，开花也不多。当年花开时节，有些居民趁早晨把槐花从树上剪下，回去干燥后，有人卖给药材公司，说是中药叫槐米；有人卖给外贸公司，说是出口欧洲作天然染料。后来没人收购，就没人采了，环卫工便将落花与垃圾一起清扫运走。我妈觉得落花作垃圾可惜了，就单扫收起，埋进绿化带土里作肥料。她负责的那段路，绿化带植株格外茂盛。
妈退休后，我也下岗，就同她单位签了劳动合同，也做环卫保洁，也照她的法子把落叶落花收集一起，埋在绿化地里。不久前，单位让把落叶落花单独收起，说是园林公司用来发酵做培育花卉的基质。这一堆花、叶就是给他们留着的。
听后，想到了龚自珍的名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番感慨是老先生以落花自比，表达自己尽管前途不畅、不忘报国的崇高情怀，不也正是落花的最佳归处？
时学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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