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绳绊倒老人致死，刑责或免民责难逃

□曹 林

8月17日，广东佛山顺德区杏坛镇一名老人被一只狗身上的牵引绳绊倒在地，经送医抢救无效去世，牵狗女子目睹老人摔倒后加速离开，此事件经曝光后引发热议。顺德区杏坛镇政府进行情况通报，初步判断该事件为意外事件。（8月19日澎湃新闻）

很多人义愤填膺，这怎么是意外呢？但从既有事实看，很大程度上确实是意外：没想到牵着绳狗会以这种方式脱手，没想到绳会以这种方式绊着人，没想到绊着老人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意外”与“疏忽大意的过失”最大的区别在于，疏忽大意是指行为人应当预见也能预见，但未能预见——比如不牵绳，导致狗咬人，这就是应预见却未能预见。而在意外中，根据行为人的自身状况和当时的环境、条件，不可能预见。绳子脱手，以这种方式绊倒老人并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确实很难预见。

很多人在骂那个牵狗的女孩，骂狗主人管狗不当，骂恶狗肇事，还有骂相关养狗的规定。这些情绪可以理解，一个生命以这种方式逝去确实让人不安，总得找个谴责对象，但“意外”的法律判定提醒我们，接受这起让人痛心的悲剧中没有坏人、坏狗和坏规定。

不像很多事件中恶犬伤人，这起意外中，大型犬虽然有攻击性，看起来可怕，但它没有咬人，伤害是在飞奔中绳子绊了人，狗是无辜的。当然，如果狗主人足够谨慎一点，不把这种大型犬的绳子交给一个可能驾驭不了的未成年人，就不会出事了。如果那个女孩不去牵狗，或者牵狗时足够负责一点，注意到路上有很多人，不至于这样被挣脱了。——这些“足够”，都是事后的“上帝视角”，凭事前经验和理性很难预见，没有故意和过失，所以算不上“坏人”。出事了，旁边那么多人，一个小孩子，往哪里逃？所以也算不上“见死不救”和“肇事逃逸”。

再说养狗规定，遛狗不拴绳，等于狗遛狗，不拴绳是问题，但这起事件与“不拴绳”无关，恰恰问题出在“拴绳”上，如果没有绳子，就不会绊着人了。但能归咎于“拴不拴绳”吗？显然不能，对极端特殊的意外无法苛责规定，再严苛细密的规定也无法预期到这样的意外从而进行防范。意外事件是不可预见的，任何人对此都不承担预测的责任。

想起几年前另外一起意外事故。客车司机吴斌，开车时被一块飞来的铁块击中，肇事铁块系对向一辆货车的制动毂残片。警方最终也认定该事故为意外事故，肇事车辆的车主和司机不必承担刑事及行政责任。当时一篇评论说得很好，不是每个英雄故事里都有“坏人”。同样，佛山这起意外悲剧中，我们可能也要在痛心、愤懑中接受“没有坏人坏狗坏规定”的无奈事实。

人们习惯了一个新闻中有好人有坏人，同仇敌忾地骂坏人，能形成某种共情，释放某种情绪，也在归因追责、让坏人受到严惩中凝聚一种正义共识。但现实是复杂的，也要接受某些意外中没有一个可以供我们鞭挞的恶人、敌人。

当然，没有坏人坏狗坏规定，并不意味着没有责任。即使是意外，排除了刑事犯罪，民法上的责任，该担责的要担责，该赔的要赔，这是逃不了的。同时，对养狗者，尤其是养这种大型犬的人，是一个教训。既然选择了养狗，出了事就要负责。对社区和公共管理也是一个提醒，养狗导致的问题可能会成为普遍冲突，这起悲剧是个案，背后的种种隐患和冲突却普遍存在，有必要从“意外”中看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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