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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娘家的石磨

烟台日报 2020-07-16 09:34 大字

□康勤修

老家的院子里放着一盘石磨,它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如今却孤独地伫立在院子里,任凭日晒雨淋,静待主人的到来,诉说那些随风而去的沧桑岁月,讲述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

姥姥家有两盘石磨,一盘送给了二姨家,一盘送给了我家。姥姥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她裹着一双小脚,话不多,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听姥姥说,十八岁那一年,她从县城嫁给了乡下的姥爷。姥爷家虽然住在乡下,但家道殷实,家有二十多亩地,还有一头黄牛、两头毛驴;有两盘石磨,还有明三暗五的大瓦房,家里开着烧饼铺子,农闲时打烧饼、炸果子(油条的俗称)卖,是那时的小康人家。“有宅子有地有牲口,这样的人家哪里找去?”于是姥姥听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姥爷。后来,姥姥也学会了打烧饼、炸果子的手艺。每逢进了腊月门,姥姥就有干不完的活,四邻八舍都让姥姥帮忙打烧饼、炸油条,准备过年的东西。这时,姥姥总是不辞劳苦,帮完这家帮那家、忙个不停。每一次,邻居们都拿出几个烧饼、几根油条送给姥姥,但是她自己舍不得吃,把这些平时少有的稀罕食物攒起来,留给小外甥们吃。这也是她最开心的一件事。

姥姥是一个苦命的人。她一生共育有八个子女(五子三女)。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旧中国战乱频发,民不聊生。有一年腊月,眼看快要过大年了,我姥爷和大舅(刚满十八岁)套上牲口,爷俩结伴到30里外的仲村大集籴麦子,准备过年用的零星东西。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那天散集后姥爷和大舅匆匆往家赶,太阳落山的时候,爷俩路过一片山林时,遇上了一伙拦路的强盗。这些强盗毫无人性,不仅抢走了姥爷新籴的两口袋麦子,抢走了两头毛驴,还残忍地杀害了姥爷和大舅。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开始衰落。几个未成年的舅舅,相继在饥饿和疾病中不幸夭折了。屋漏偏逢连阴雨。有一年爆发了山洪,远嫁他乡的大姨在逃生时,她怀里抱着的女儿被洪水冲走了,大姨因惊吓和悔恨落下了一身病,不久也撒手人寰,撇下了两个没妈的孩子。

苦命的姥姥,至此先后失去了七位至亲,偌大一家子,只剩下了她、二姨和我母亲(尚在襁褓中)。三人虽无依无靠,但相濡以沫,坚强地活了下来,也盼来了新中国。后来,二姨和母亲到了出嫁的年龄,姥姥无力给她们置办嫁妆,于是决定把祖上留下的这两盘石磨,给姊妹俩一人一盘,作为她们的嫁妆,让她们永远记住贫苦的娘家,相夫教子,好好生活。

石磨通常有上、下两个磨扇组成。下扇固定在磨盘上,下扇的中央部位有一个磨脐子;上扇有个凹槽,正好固定在下扇的磨脐子上。上扇有两个对称的磨眼,供人们往石磨里添粮食,添进磨眼里的粮食,随着石磨的转动被磨碎变为粉状,沿着下扇磨的边沿飘落到磨盘上,当粮食全部顺着磨眼下来的时候,磨面的一个循环就完成了。过去,人们称第一遍磨出的面粉为“头滥子”面,第二遍为“二滥子”面,第三遍为“三滥子”面,“头滥子”面质量最好,“二滥子”面次之,“三滥子”面质量最差。过去在农村,人们形容一个人偷鸡摸狗、不正干,往往斥之为“下三滥”,大概就是从这来的吧。

小时候村里没有电,人们生活中吃的粮食和米面,全靠人工推石磨来获得。那时生活在农村的人们,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推过石磨,我也曾不止一次帮娘推过磨。这也是我最不愿意干的事情。有时推着石磨一圈圈地转着,不知不觉中头就晕了,天旋地转,苦不堪言,蹲在地上恢复一下后,还得咬牙坚持,把活干完。

推磨需要一圈圈的重复,枯燥且乏味。小时候每一次家里推磨,父母总是通力合作。推磨时,母亲还要不停地往磨眼里添加粮食,用笤帚扫着磨盘上的面,生怕浪费了一丁点粮食。寒来暑往,岁月更替,父母在推磨的同时,也磨出一家人的幸福生活。“饼饵麦饭甘豆羹”,每年新麦收成后,也是我和弟弟、妹妹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一到这个时候,母亲总是用自家的石磨,磨十斤八斤的新麦面,蒸一锅馒头,包一顿饺子,犒劳一下家人。用新麦面做出来的面食,有一股浓浓的麦香味,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石磨这一古老的生产生活工具,作为农耕文明走向现代文明的活化石,充分展示了先人的智慧。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石磨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难觅它的踪影了。希望那些民俗工作者们,对石磨、石碾这些散落在民间的老物件,开展抢救性发掘,并加以合理保护利用,让它们重新焕发新生机,以赓续人间的“烟火气”,永远地留住那一缕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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